男子嗅鼻耳闻,那量身定做的黑衣袍贴紧身躯,静待老疯子前的少年明悟。
这一明悟,不知风动,雨停。
不知在身后还有喃语。
在他的身前万物皆空。
悬停飞燕,鸟语花色,驰宏的一道衣袍,修士面色一惊,拉起飞升,因为看到老疯子那吃人的眼神。
仿佛这一片宽阔的地域只有一位少年可以望,不许再在山峰,云端,还有他人的活动迹象,只是一片浮山掠影无人境。
男子掏出一壶果酒,香气睥睨,饮醉一般抬手对着老疯子行礼,寓意先喝为敬,这一口进肚,饮酒的爽快声回荡在无人山涧。
这两座山峰之间只有惊动的雷云,还有无数的山脉崎岖。
男子手指还在不停的挥动营造天地的风云变换,一块块由远处的云雾飞卷而来被他捏在正前方,碰撞,这雷声就似龙吟,但其内看不到任何龙影。
他摇摇手中果酒,馋的老疯子咬牙切齿与李水山讲述观雨之事。
不过,雨水非自身,而来自于这位造势的男子之手。
男子仰头道:“天降浑象,我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好的运气,何德何能有师尊这样对我。”
老疯子在远处停止自语,对着远处张大嘴巴深呼一口大气,把雷云紧缩起来,若似手掌紧捏成一团,然后他在吐出的时候,其内就多了雷动。那被男子放入其内的云龙冒尖,鳞甲碰撞鸣动,头大如烟灯,饶雾翻滚,虽然小气却一点都不缺少灵动感。
接着卷起的天雷这一刻纷纷扬扬,却在李水山的耳中担不起一点水波,脑海中如一张白纸,上面还未涂抹提点文字与水墨痕迹。
这一刻,有一条牵线的折痕出现。
他闭着眼睛,仿佛空白消散,看见了远处的山峰。
老疯子起身,对着远处的山涧狂言:“我如苍风,入我一耳,听万物嘶鸣,随我者可以看清天地的玄气,我捏着一道水珠弹出,不免可以见到来自明日的光辉。清晨的微露,这时候,还不助我弟子感悟?”
他手上多了一个小青叶子,在空中直接一挑,若是看得清时间的细线,这细叶上的水珠就是一个个不圆满之物。
一条条细线浮现在李水山的脑海内,惊蛰之声,乍然起身,不过在更多是一声声来自于天地间的虫鸣,有蟋蟀口吻,蟾蜍吐息。
他随着声音的循序渐进,仿佛走出一人。这人在他的面前盘坐,他就是他,自己就是自己。
李水山抬起手指,此人也抬起手指。
李水山卧膝,此人也卧膝。
不过,此人相貌之容,气息与李水山无异。
就差问上一句:“你为我?”
不过,此人恰如溪水稻田间的男子,带着斗笠,身穿蓑衣,就差沉江忘川,破晓风云,暗淡乌云,甩出一道鱼竿,垂钓江边分支,笑问道:“你为我?”
李水山睁眼,此人同样睁眼,不过看到的景
致不同,就听老疯子负背问道:“观到什么?”
他轻言道:“我看到一人,与我一模一样。”
老疯子又问道:“继续观。”
李水山闭眼。
风动云翳颤微,这一等就是到了半夜,这天色浑浊,老疯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峰边,洗濯的岩石蹼泳,星影暗灭,月亮圆润,今日为十五罢了。
不孤僻,不单行,男子叹息一声,显然对于这一体会时间有些过长,说道:“你对待弟子的压抑扬起之法,完全不按照规定来,是不是有些过了?”
老疯子双目闪烁,这一瞬间,露出冷静之色,“不过。此子乃是天命选,不能按照寻常看待,不过有天命的选择就有失去的痛苦,这一切都是在一念之间。或许,这几日过后,他将不是他,我还是我。”
“天命之人时间少有,这一类便是积攒的德福,在这一辈得到了上天的上次,不过此人却有一双可以看透世间的双目,与我的小慧眼相似,这也许是一种缘。我不能插手,只能尽力帮助他。”
“不过,造化之事,谁也看不透。”
男子摇摇头,明显反对他的想法,这一等就是到了第二日的清晨。那暮霭之风吹来,雨水都已经沉静,雷云散去,尘露水滴答而落,那风气正浓的时候,老疯子一把手抓主露珠,看着放在身前的沉水,点滴进去,慢慢的放在李水山身前。
“水。”
李水山感受到了第一缕阳光,仿佛感受到了那属于自然事物的生机,他原本沉寂的体内,慢慢的有一丝颤动,一丝丝的水流垂下,眼内的世界发生了巨变。
一片虚无的黄岩上,那与自己一样的少年,摸到一片青叶,不过李水山的手指微抬,放在上面,同样有一种触摸到的触感,不过下一瞬间,他手指上滴落一滴晨露,清凉之意顺着他的脑海浮现。
此人也同样感受到了,对着李水山做出反应。
老疯子正站在他的身前又滴落一滴,神情严肃的说道:“观雨乃是我自创观摩之术,洞藏天机,凝聚心神之力。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有的邪恶,有的善良,有的痴迷,有的呆若,有的放浪,有的阴沉,有的悲情,有的爱...当这股力量凝聚在你的内心之时,便是你的影子,这个影子会逐渐放大,直到你看清来者的归宿。”
“不过,山涧的风雨太小,内心的风气太大,也会让你堕落在其中,分不清是非。最多三天,你必须要出来。就算你不需要补品的供给,吸收天地的一点灵韵之力,这也远远不够,需要的能量过大,你支持不住。”
一句句真言传入李水山的耳中,浮在他的脑海中。
洒在他的身躯上的阳光,从他的腰部直达他的肩膀,还有鼻脖子,就差到了他斜着对北方阳光的一刹,穿透他的长发,他的呼吸急促了,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子燥热。
老疯子皱着眉头,思考一会,不敢妄自下结论。
李水山抬手的动作放下,仿佛吹的风,全身冒起了火气,顺着他的衣袍蔓
延而出。
其上的鬼目睁眼,冒着浴火,连同老疯子身上的蓝袍发生一点跳动,那星星之火逐渐燎原态势烧的其后的远处山峰都有些暗淡,那石塔的存在都沉寂,顺接着把其上的细线挑开,啪,啪,再次一声,这速度很快。
老疯子坐在岩石上,面朝山涧,大口呼气,凝聚来自清晨的冷气入肺,充斥皮肤,转而引出到衣袍上,凝结成了冰凌,不过三四个呼吸间,冰化成了水,接着成了水汽,老疯子眼睛一瞪,接着拉起衣袖,从拿出一个小石子丢在地上。
石子触地,冒起一道烟气,扩大数百倍,成了一个冰炉,其内有一个蓝色的丑兽身影,长着白须,三腿,两眼凸起,一根根蓝色的毛发舒卷,垂在肚皮下,它身上有人胸膛一样的肋骨,一条条清晰无比,甚至可以看的到这上年份的小巉岩压在它的身下。
老疯子手指伸进,点醒了这个小兽,最后念道:“烟化炉,风起,捻寒冰震叶。”
小兽甩了甩身上的毛发,吐出黏丝,小眼微酣,慢慢绽开一对蓝晶翅膀,桤木白皑,杜霞为生,下一刻便拉起来自于这上方的小云,吸入他的肚皮内,吹动翅膀的风中弥漫风雪之气。
老疯子一手按在冰炉上,一手捻起那一个凭空出现的青叶。
赐予李水山所递给的人,老疯子喝下的是一片,可是这一片不是,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私藏一叶。
冰寒顺着老疯子手掌逐渐延伸,知道他的半臂,掠过他的炽热胸膛,这时候他的衣袍犹如被开水煮汤一般,红眼鬼物揪着脑袋嘶吼,老疯子喃喃道:“此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玉望?”
这寒冰暂时镇压住了冒起火气的李水山,不过看着衣袍上逐渐蒸腾的水汽,还有面红耳赤的少年,他的指尖对准的山涧多了一个红点,仿佛把所有的炽热之气转移到了胸前,到了手臂,最终到了指尖。
这指尖有油灯的孑然之气,那灯芯的一点点凝聚灯火的全部热量,想要燃尽,不过被紧紧的阻止到了他的指内。
这玉望之火,对李水山身躯没有任何伤害,不过内心深处,正处于空虚之状。
那与李水山同样的少年,在光辉之下,抬起自己稚嫩的面容,露出一道飘逸的笑意,垂钓小溪的时候,不骄不躁,甚至还一般赏暮色之景,一边对着他笑。
两人有不同的外露之气,李水山面色焦灼,体内的火气玉望极强,此人冷冰之意,不妨一举一动于他相似,却决然有两种不同的表现。
“你为何坐于溪水边?”
此人平静回问:“你为何坐于溪水边?”
李水山双眉紧蹙,再次问道:“你为何学我说话?”
此人继续说道:“你为何学我说话?”
此问无果,爽当不问。
坐于山水之溪旁,静待心中心中火气平息。不过这前方一道晚宴望不到边际的溪流,直通到远处升月之处,白茫茫水色与天际一空,白雾上月光之遥,下方小鸟嬉戏,草木细,虫飞,万籁俱寂,牛毛小雨落草茎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