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山拱手虚影归去,这去往的方向必定是那所谓的山海轮回,就有点类似凡尘的黄泉三山,经过洗礼,投胎再为人,就是不知这山海的转生过程为何?不属于山海的人魂,也会受到牵引,但山海之物应该早无魂,而李水山不知晓。
龙堂的一炉修早已盘坐等候,用手臂抹去泪水,哀道:“前辈待我如亲子,捉鱼给我吃,为我点播心境,还赐给我营造龙吟的发拳技巧——我十一岁的时候,他亲手丢下一颗血果子,让我品味汁液的腥气。
十五岁的时候,我的父亲战死深海,他与我交谈,并嘱咐说,他便是我的父亲。
十七岁,他夺食而去,让我饿了一周,我走出洞穴双腿发软,面无血丝,颧骨凸出,邋邋遢遢的哭着。他安慰我说,独修都是男子汉,不许哭。”
“二十岁之时,他丢我入深海,我第一次见到那种奇异的场景,有的怪物奇怪至极,有的血蛇张开血盆大口就能吞下整座山川,各色各样的生物都处于极其狂暴的状态,我带着的干鱼也只吞下几口,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奔逃。说来也可笑,我那么大个人,见到外界女修竟害羞起来。”
“三十岁之时,我见证数场争斗兴起,外界修士与妖物争斗,一直打到深海中,我也第一次见到人,妖,鬼,神,怪,魔齐聚一起,我不知它们如何而来,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寻山海。
前辈和蔼走到我身边,丢下一粒石子,石子内有一个白纹贝壳陷入。他亲口告诉我,留作纪念,这是深海一品宝贝,我把他戴着脖子上数十年。不幸的是,它在我生死危机的时候击碎了。我握着绳子游荡,实在不敢告诉他丢了。”
“四十岁后,我接替第二代岛主遗风,遵从秘言,苦钻书卷,这中不乏一些先道散修寂寞打发时光写下的小诗,好书不少,少有适合我独修用的,稍加修改,取出其中精髓加上我的见解,也便给后世的独修之子一些指导。可独修不是外界之修,可以运灵做法。少灵,追求体魄?虽未有先祖追到无法破解的瓶颈,但体魄就是一个小罐子,定会有装满的时候,那时又不能继续锤炼体魄,不适宜,那又作何选择?”
“五十岁,我总觉体魄不够,还好有一具具分体作为支撑,我挥散一人出去,可以处理一些麻烦之事,我再指引一人巡视山海,生怕错过什么动向——久之,也便习惯了。独修的岛屿众多,不缺类似有母水的一炉岛,待百年异变再起,这地方也便无用了。”
“哎,时间真快,前辈一走,半百之人也老喽!”他眨眼轻声呼唤道:“小友进来吧。”
李水山刚停步在门前,不敢打断一炉修的思索,但他的话语苍白凄凉,属实动心,走入正屋,尊敬道:“我望见坐在前山灵牌前的老者走入空中消散了,这魂魄归入走去了一个方向。”
一炉修示意他坐下,慢语道:“你或许会好奇,为何独修有魂?恰因母水刺恩
,让我们以有魂之躯活下来,这就是一种巧合,当年一位前辈深海寻道,他遇到一只山龟,问道:‘何时死?’山龟回答道:‘你族断绝。’前辈嗤笑他:‘我族永远不断绝。’山龟回答说:‘那我便不会死。’前辈与他健谈数天,神色憔悴,皮肤干枯,问答未停下。那山龟说与他有缘,赐给他一滴水,说,待百年后,那个无魂的时代开始。这便是母水。”
“我与妖岛有缘,但阻止不了道化境巅峰之人,当白衣人的骨棋子碎裂,四指瑞兽无气力无意识,山海妖最后一位祭灵死去,那是完整的无魂时代了。我观察无魂生物的动向,它们接受深海的指令,变得爱杀戮凶残暴力,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山海魂藏在深海,仿佛在密谋一项大事,我独修一族危机最大,保住母水为主,也要守卫我们的家园。”
李水山听完心神震动,难怪师尊说过山海有变,这将要降临的诸峰修士,也将大批而至,那时候,必定混乱至极,但以他在诸峰了解,诸峰修士不会轻易出手惹事,只会防守,唯独那山上之修,自食恶果。
一炉修皱眉道:“这也是我为何让你留下,或是你师尊而来的原因。我与老疯子接触过几次,他是一个好运之人,完全可以庇佑我一炉岛度过此劫。若我独自带领独修抵抗,只有一半机会可以存活。但山海内一旦开战,这——又不知多久才能结束。”
李水山明了后,同情说道:“我知道前辈的难处,但我真的联系不到师尊。我独自出白城,自身也难保。若是那花土道人寻到一炉岛,你们也得遭殃。”
一炉修叹息道:“若是遇到你师尊,一定要让他来我一炉岛,我只需与他说几句话。”
李水山点头,心中没底,这一月时间将过,自己要去哪?要是留在一炉岛不好,离开此地又是危机重重,他深作思考,还特意询问了诸峰驻扎之地,他也是指着一个方向。
等与一炉修交谈完毕后,回到洞穴内,试图沉入心思到蓝袍内,这里一片狼藉,阵法破碎,用尽所有方法都无用,打坐之后,暗下决心,离开此地。
但他不想回去,他想去深海之地看看。
说好的一月时间已过,他回到了先前居住的山洞,抬头望去,那白衣人不在,但当他刚要转身离去,一卷云雾摊开。挡在他的身前,他回头一看,正是那白衣人。
白衣人露出一丝不屑,轻声道:“小友要不要和我喝一杯茶?”
李水山刚转过头,眼中有一团团云雾幻化出狰狞的面孔,吞咽下口水,尊敬道:“对不住前辈,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暂不饮茶。”
白衣人脸色轻蔑,抬手一挥,天地间出现几股白芒气,从中间卷出一双大手狠狠捏下,直奔李水山,而在远处龙堂中静坐的一炉修望着眼前的白烟流走,神情怪异,刚走出探望,这天地之间一股杀气冲去,化作一拳轰然而下,一炉修脸色一惊
握拳回击,却横穿而过,这周围的白烟在他拳风中挤压破散。
但他这拳透过白烟,于此同时,这股无形杀机化成拳头撞击在了他身上。
一炉修猛喷出一口鲜血,两眼离散,吼道:“在下何人?为何如此凶险狡诈?有本事出来对战。”
周围寂静无声,他对着胸口狠拍打,吐出嘴中的黑血,察觉周围杀气尽散,奔出龙堂,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一炉岛龙吟四起,这云雾中有一张张奇异的脸眸在呼唤何物,他挥拳龙吟起,砰的一声震动开来,转眼飞驰环顾,这山下,海上无数的独修抬头望去,凝聚成一股骇人的血气,直奔云霄。
这股血气方刚,驱散了白雾。
而一炉修也趁机看到了一脸迟疑,站在原地不动的李水山,还未等他踏步过去,凭空浮现一股白雾,阻挡了他的出现。
一炉修脸色沉暗,喃喃道:“小友到底要做什么?”
李水山后方的白衣人轻声道:“天地有玄机,万物有规律,不正则拨乱其反。”
白衣人挥动大手,这次天地间骤然蒙上更大的白雾,整个一炉岛都笼罩在其内,随后他狠狠一抓,整个天地间出现血色的气息,其内黑白棋子摆动,李水山踏步离去,从袖子中抓出点目荷叶,戴在头顶飞跃山下,这股气血气凝聚成一双大手,在空中拍动。
一炉修等待的极为焦灼,咬牙握拳,隔空踏入其中,但走了几步停住了脚,四周涌现一张张人脸,狰狞撕咬而来,他喃喃道:“这根本不是诸峰的术法,那凝敝境小友如何能施展出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说完,他咬紧牙齿,轰拳而去。
李水山头顶的点目荷叶散发一股翠绿烟气,卷成一股防御之墙,这烟气极冷,是来自吸收的灵气。
那双大手抓去,直接碰破了那股防御烟气,点目荷叶两眼紧闭,全身速度叠加,李水山拍出桃木剑,却丝毫不受使唤,一种绝望之感席卷而来,他直奔往下,想要潜入湖底。
这双大手直接透过阻挡之物,似乎有呼唤声音传来,要把李水山拉回那死亡的星中,那里看不见自己的面孔,唯能看见星辉的交替。
白衣人负背而飞,他身影虚幻,嘴中轻声道:“是否归?”
李水山几日摸索,沉心于自己的丹田,也存下不少的灵气,同时输送到了桃木剑之上,他心中有一个明确的信心,就是活下去,这白衣人脸色平静,嘴中道:“再问你一句,归不归?”
白衣人入湖后,消失不见,但在李水山耳后有他的声音回荡,他咬牙回答道:“你要我归于哪里?”
一双大手拍打到他的身后,点目荷叶冒出一股绿光,往后延伸,蓝色的眼睛上雷电闪动,反复消散凝聚,砰的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一炉修气血澎湃,握拳吸取上方的血气一拳破开白雾,直接跳入湖中,嘴中唤道:“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