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的,说好的不下这的!”室内传出交谈声,还有棋子落在盘上的啪声!
“这就是照容不对了,说好不堵老朽的路,你看看,这、还有这,这、都给老朽堵上了!”
“再不堵,祖父就赢了,照容不傻,不管,祖父不能走这里!”
“你什么时候这么蛮不讲理了?落子哪有悔!”
“照容这里可以!”
………
隔着不远,就听见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姬昀到像是被忽略了。
走到近前,姬昀首先审视了一下郭照容。
如郭永所说,这孩子的双眼果真是久经世事的样子,一颦一动,看似平常,但却比普通的孩童行而有秩。
“小生姬昀拜…”
还没说完,郭虎就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啰啰嗦嗦的。来来,你来跟照容下一盘,老朽先去方便一下!”说着,郭虎笑嘻嘻的快走出门!
室内就只有姬昀和郭照容两个人了。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姬昀一直拿审视的眼神看着她,而郭照容根本没有看他的意思,一颗一颗专心致志的摆正棋子。
过了一会儿…
“姬先生好!”郭照容从榻上起身,向姬昀行了一礼。
“二小姐客气!”姬昀同样也回了一礼,按照礼数,她是太守之女,而他没有官职,说好听点只是郭永的门客,哪有主女拜门客的道理!
姬昀当时就不解了,照郭永所传,她若天赋异禀,这个礼节应该知晓才是!
而郭照容没有多解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是否是错觉,此时的郭照容似乎稍微隐去了眼中的久经世事。
莫非她是装的?
装给他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可懂这棋局?”
居高临下,姬昀正好把局势尽收眼底。却发现这棋局似乎有些玄妙之处。
其实姬昀的目的就是让郭照容知道,他已经看透了这棋局,也知道她的心智,不必多做隐瞒。
而郭照容也没惊惶失措,他看去就看去,知道就知道,又何必跟一个外人多解释!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憨憨的回到“爷爷教的好,让照容受益匪浅!”
装!是照容对他的态度。可照容却忽略了一点,这个姬昀是郭永的脑子,也是间接保护南郡很多年的人。
也是,她深居在内院,年仅三岁,长辈又怎么会让她到处跑,不知道姬昀的才能也是情理之中。
这点,姬昀想到了,他慢慢蹲了下来,单膝虚跪,一双精明的眼睛,死盯着郭照容,不放过任何细节。
“小姐这样聪颖,可知照容这二字的由来?”
她摇摇头,甚是无辜。
“那日小姐是伴随着第一缕阳光来到了这个世上,大小姐更是看到了飞龙在天之景,这是我们南郡所有人的荣耀,此名由此而来。”
姬昀一字一句,每说一字都是盯着郭照容的脸,多年下巴留起来的胡须一上一下,嘴巴一张一合,郭照容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也明白他是故意这样说,无非是告诉她,郭永没有当他是外人,那日的异象他也都知道,不像南郡百姓那样蒙在鼓里。
而照容却有心想试他一下。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他的理念与她不和,又何来的坦白?
她虽然漏出一丝破绽,却顺势挠挠头,问“先生,飞龙在天为何景?飞龙不都是天子么?又怎会在照容出世时有了反应?”
“这…”
“既然是长姐所见,照容又有何特别?是长姐比较特别罢!”
“…”姬昀无奈,明明总不能贸然告诉一个小丫头,她一出生就有皇室之征兆吧!
“姬先生说话啊!照容很是不解!”
此刻她哪有不解,看姬昀吃鳖的样子,她到有了那么一丝痛快!
“也是!”姬昀经她提醒才认真思虑这异象,若他日这女娃飞黄腾达,也必定九死一生,这…不是他期盼的。
姬昀直起身子,一手背后一手抬于腹前。
“如此乱世,怎可知是福是祸?”
这自言自语的一句话,郭照容可听的真真的,语音刚落,她也不在掩饰自己的心智!
一个能认真思考她的话的人,一个能为她考虑的男人,她为何不信任?懂得进退和谋略,两者缺一不可,她的同伴必须具备这两点。
转过身去,走向塌间,跪坐下之前,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生何必如此忧心过重?”
姬昀一惊,木然的看向郭照容。
她气定神闲,拿起了桌上的黑白棋子,一边摆一边说“汉室衰颓,宦官十常侍看似掌控大局,却还有大将军何进与其撕咬,宦官与外戚夺权,如今已如困兽之斗。不管哪一头独霸,也必不会长久。!”
姬昀听的心跳加快,她果然有称霸天下之才能!不自然的被她所摆的局势所吸引,走到塌前。
见一面摆好,郭照容又仔细的摆另外几个方向的棋子,一并说着“雒阳如此,五洲之内也不太平!凉州及各地遍布黄巾,虽能打败,但除不尽…”
她按照脑中所分析的,按围困的方式,黑子围半,各地散乱白子!
她丝毫没有停顿,在各地又散乱了黑子!
“敢问小姐?这黑子又为何?”姬昀暂时没有想明白!
郭照容也没有觉得姬昀想不出来有什么遗憾的,毕竟这是她脑海中的图,突然让一个人理解,也许真的不容易。
她笑道,在左上方摆好的阵中,一方黑子较多的里面,取出一黑子反扣过来。“纵观局势,左上乃雒阳,黑子宦官,白子外戚,而这反黑子乃是刘皇室!”
姬昀点了点头“在下明白,而这右下的黑子…”
“先生以为呢?”郭照容没有给她说明,而是先听听他的意思!
姬昀思索片刻说“在下以为,这白子必是黄巾之党,可这黑子…”
他又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先生还是思考的太片面了!这乱世,又怎么会有这几股力量?如今豪强士族财大气粗有权有势,这乱世又怎会少了他们,况且,这剿灭黄巾的财和力,豪强士族才是大头!其原因,我想如今先生也是明白了!”
姬昀恍然大悟,他是忽略了不断壮大的家族,近几年买卖官职之风越发高涨,财大气粗的士族,也是纷纷在朝堂插着脚。
而士族出财力剿灭黄党这一行为也很好解释,造势跟遮掩!
一方面给雒阳吃定心丸,证明他们是听从灵帝号令的,而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渴望官家解救的百姓,又是一锭定心丸!
姬昀点头,他如今已经明了!
见他有动作,郭照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到“先生不如陪照容下这一盘棋?”
她的眼睛似乎闪烁着星星之光,跃跃欲试着要在这动荡乾坤中,指点一番。
此时的姬昀呆滞了,他毕生所求的明主,此刻不就坐在他眼前么?上苍没有放弃他,在他苦寻了十几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他心中最理想的跟随者!
“好!”他笑了,发自内心。
半个时辰之后,郭虎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抱怨的说“那几个臭小子,不盯着就偷懒,如今倒还耽误了我与照容下棋…”
他虽然抱怨,但还是看路的,只见室内的两人正一丝不苟的下着棋。
尤其是姬昀的表情尤为紧张,郭虎好像没见过他这样。
他对待姬昀也算是像自家儿子一样,而他就算赏罚打骂,从没见过他有丝毫的紧张。
郭虎好奇的走上前去,一看脑子就糊涂了!
眼前的围棋,哪是围棋啊!白子包围黑子,黑子包围黑子,就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也没有取出来的迹象,郭虎刚想开口提醒,却发现二人专心致志,仿佛没他这个人。
这种奇怪的氛围下,郭虎居然也不敢多说话了,静静的站在那里,研究他们在玩什么鬼!
“果然!”
突然,姬昀大笑的说道。这时他才看了一眼郭虎,然后遮遮掩掩的说到,“左上已是两败俱伤,而右下来势汹汹、之前毫无防备,输赢未可知啊!”
郭照容短暂的闷了几秒,说道“黑子乃大势,白子是不可及的!”
“嗯。小姐说的是!”
姬昀也是这么想的,豪强士族又怎么能败给黄巾余孽?不管怎么说,黄巾也只不过是一群各怀心思的乌合之众。
“只不过…”郭照容把小手附到黑子的漆盒上,说“黑子又怎会是同一颗黑子?”
“不错,是各有千秋!”
说着,两人都目光暗淡了一下。天下有称霸实力的氏族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芸芸众生,下一秒是哪一个氏族称霸天下,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等等!你们再说什么?”郭虎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插话。
两人都笑而不语,姬昀看了下阳光射下来的方位,说“时辰也不早了,在下还要去审批一些事,就先告辞了!”
姬昀彬彬有礼的起身,转到下方,给郭照容鞠躬九十度。
照容也知道姬昀现在对她充满了敬意,而她也是很钦佩姬昀处于乱世还能有这样的心胸。
心照不宣的,他们相视一笑,郭照容也回了一下礼“姬先生好走!”
等到姬昀走出去,郭虎还是觉得奇怪,刚刚他就方便还有数落孩童的时间,两人熟络的感觉有十几年交情了!
郭虎这个人脾气急,很多事,他想问就要问出来,憋着难受!纳闷之际,他问“照容,告诉老朽,你们都说什么了?”
郭照容淡定的看了郭虎一眼,耸了耸肩。
“你这是什么回答?”
“祖父,照容只是下棋而已,我们在比:谁先让对方赢!”
“什么?这是什么啊!”
“姬先生太聪明了,赢他挺困难的,嘿嘿!”郭照容咧嘴一下,接着跪坐下来,整理棋子!
“等等!”郭虎怎么都觉得像是照容在骗她,上前抓着她的小手,“老朽打算研究研究,你先回屋练习写字吧!”
郭照容眉头一皱,没有任何思考,另一只手,果断把棋子打乱了。
郭虎一看,有些火,头一次瞪着眼睛看郭照容!
她也有点心虚了,嘿嘿了两声,起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