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日，她已是形容枯槁。
一个声音说：“薇薇，好久不见。”李薇躺着床上，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她看到叶枫脸上仍是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睛贼溜溜地四下瞅着。
叶枫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茬，不断打量着她，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这位大美人成一把排骨了。”
李薇勉强笑了一下，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再过几天我就撑不住了，恐怕真要变成一堆骨头了。
一会儿，又一人进来，这人进来愣了会，他看见叶枫正拿着个碗，佝偻着腰，握着汤匙喂李薇吃东西。
叶枫笑着说：“你居然也来了，一会儿她也该来了。”
楚云真来了，跟着一批警卫。
叶枫歪头上下打量楚云，嘲讽地笑说：“这么久不见，瞧你这排场。李薇病这么重，你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楚云说：“你们太忙了啊，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也不抽空过来坐坐。”
“人呢。”
“什么人呢。”
叶枫说：“老朋友了，共事这么久，就不必兜圈子了。”
楚云向警卫挥挥手，警卫们把那人带进房。
叶枫说：“我们单独谈谈。”楚云示意警卫们都出去。
楚云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她用枪指着地上这个人，“你想救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人是你的人还是维德的人。”
维德在李薇床沿坐下，淡淡地说：“是我的人。”
楚云冷笑道：“是真的吗，你们担心什么呢，叶枫，你怕承认是你的人吗。”
维德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叶枫笑了笑，继续喂李薇。
楚云说：“你们很清楚，你们都在我掌握之中了。”
叶枫说：“你开个价！”
“开价？你以为我们还在合作？在这个人和李薇中选择一个吧。”
叶枫与维德对视一眼。叶枫笑道：“你现在只想戏弄我们吧。”
楚云笑笑，扣动扳机。子弹从这人的脸上进去，从后脑穿出来，掀出一个大洞。他眼睛中的神色迅速消失了。
叶枫笑容凝固了。维德则冷冷地瞧着楚云。
李薇突然感到眩晕，同时心中一动，像断掉一根弦。她终于想起这人就是占星家。
紧接着其他三人都突然眩晕了几秒。楚云有些迷惑地看了看手中枪。
**“我将指引你们要去的方向！”**空旷的声音耳语般的呢喃，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像一阵微风从面颊拂过。
占星家的血淌到李薇脚下，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他洞口大开的后脑正对着李薇，脑浆迸溅，破口边缘沾着大量的脑子。李薇的视线怎么也避不开这个不幸的脑子。她没有恶心，相反有对楚云的大量憎恨，还伴随着一些奇怪念头，模模糊糊的，有点像这个占星家的呓语。
他们鱼贯出了房。警卫们都不见了。
李薇打量周围。好熟的地方，塔楼迷宫！奔跑了几分钟，走到一个死胡同，于是返回。后面三人与她擦肩而过。她想叫住他们。但维德和楚云都不见了，叶枫正没到墙里。李薇上去摸摸，手直接穿过了墙。她穿到墙的另一边。
领头的是楚云，遇到分枝从不停顿，非常随意。她在八分枝节点停下。维德走到前面，第九分枝出现。是一扇门。
打开门。门边是占星家的尸体。他们退出房间。他们决定重新走。打开门。占星家死在地上，姿势奇特，像是掌握着迷宫钥匙，冲着他们嘲笑。
李薇说：“只有一条路。”她伸出手，握住他们的手。她轻轻吸口气，闭上眼，朝正门的墙走去。墙壁没有挡住他们，有一股暖暖的风从他们脸上拂过。
他们睁开了眼，发觉自己身在飞船入口舱门后。
舱顶亮着一盏白色的灯。
李薇说：“你们怎么来的！”
叶枫皱眉说：“当时你拿出我朋友的东西，对我们说‘你们看’。那套东西是用来催眠的。当然，我相信你没受过这种训练。然后我趁楚云有点分神，踢掉她的枪。维德上前要抓住她。但她已经跑到门外。我们追出去，楚云指挥那班渣子向我开枪。好痛，差点休克。我只好逃了，我在街上抢了一辆车，来到这里。这时候我发现我拽着楚云，维德拖着你。飞船门开了，我们上来了。有点怪。”
李薇问维德：“你呢？”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维德避开她的目光，平静地说：“我记得你扑倒楚云然后扛起她，冲出门。我也冲出去。我们抢了一辆车，直接开到这里。”
李薇冷冷地问楚云：“你呢？”
楚云说：“我看见你想催眠我们，立即出去让警卫们都离开。然后我回来，看见你倒在地上，快没气了。我抱起你，乘人行道到发射场飞船这里。至于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但是我抱你上了飞船，却看见他们两个在这里。”
李薇：“我只记得我们从迷宫里直接穿墙跨到这儿。”
楚云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
李薇说：“我不想说什么。我的记忆不真实，你们的记忆也不真实。”
她抬起头，望着舱顶的灯，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金属球和戒指，举到叶枫眼前：“他对我使了什么妖术！”
叶枫说道：“事情有点复杂，简单说吧。我和维德，分别故意让楚云抢夺、查获到你需要的食物，后来她起了疑心，对查抓到的人严刑拷打，实施跟踪。我停止了这个计划，同样，维德也停止了。有一天，维德来找我，说你快饿死了。我非常吃惊。因为当时我已让楚云得到三个月的量，加上维德弄去的，够你维持三个半月。我没想到，楚云给你定量，还非常少，真够狠毒的。”
他没有说，他曾多次秘密向汉国辖区上层建议，要求把李薇接来，却被拒绝。其实汉国一直在怀疑他为藏匿在汉国辖区所表明身份的真实性。他在眼前三人面前的身份一直是研究中心雇员。
叶枫想起占星家的一句话：“‘征服者’，奇怪而扭曲的结构，明知自欺欺人，仍势不可挡地末路狂奔，同占星术一样顽固而不可救药！”
占星家当时握着金属球和两枚戒指，出神地凝望天空很久，叹口气接着说：“唉，这个傻姑娘，和占星术一样顽固而不可救药！”
叶枫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楚云冷笑着。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李薇说。
“她从头到尾都在监视。”叶枫停了停，悲痛和憎恨在心中交织着，“这时候就更危险了。我们停止后，她确定她的判断没错，肯定后悔放走了以前曾抓到过的人。
“而且，最初时候，是直接交给你的，但你拒绝了。后来还试过几次想说服你，但是却无法联络你，也无法掌握你的行踪。不然也不会通过她给你了。”
“我拒绝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李薇疑惑地说。
“维德认为，只有使用催眠，让你自己来拿，而他找不到一个既能接近你，同时又会催眠术的人。你受过训练，一般的方法对你没效果，维德提供了这个金属球和戒指，我们琢磨了一套方法出来。后来的事，你自己就知道了。可惜催眠的效果不佳，每次他都得亲自送进塔楼。我们改进后，这次，他本来要给你作最后一次催眠，这样的话，以后你自己就可以直接拿到东西了，我们不必派任何人了。”
李薇说：“仅仅是催眠？既然这东西是维德拿来的，那维德，你解释吧？”
维德短短地说了一句：“我没法解释，这是它设计、我动手制做的，球中心只是一些元件和几片水晶。你的行踪也是它提供的。”
叶枫记得占星家接过金属球时曾说：“水晶？——晶体点阵！你知道，在当时制造它的论证中，我持反对意见。它真的很聪明。”占星家皱着眉头，细细察看手中的金属球，沉思片刻，脸上呈现着古怪的笑容，“我明白了！”
出于习惯，叶枫并不对他们三人提及这额外的事。
李薇微微合上眼睛，喃喃说道：“我知道楚云想把你们诱出来，我知道它会让你们知道我的情况，我用生命来冒险，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件事只有我们在一起才做得到，才能阻止楚云的血腥计划。事情相同，目的却不同，你们来了，却和我想的不一样。水晶？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她觉得有点头晕，“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一会。”
楚云拦住了李薇，捏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说：“你现在还不能睡。”
李薇失神地说：“哦！”
楚云半推半拖着李薇，叶枫和维德不紧不慢地跟着。舱顶灯一盏盏依次点亮、熄灭。他们来到驾驶舱，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楚云把身体转向左侧，面对叶枫和维德，但她沉默着，用眼睛盯着他们看。
许久，她表情严肃，认真地问叶枫：“我的提案，你怎么看？”
叶枫沉吟不语。楚云耐心等待着。
楚云曾是叶枫最器重的学生，他明白此时楚云是在坦诚而郑重地提问。他先审慎地考虑另一件事：楚云对他的身份知道多少。
维德冷冷地插话：“残暴血腥，毫无人性。”
楚云冷笑一声：“你是个可耻的叛徒！你这种拥有冷酷暴力基因的人，在此问题上理解力只为零。”
维德平静地说：“叛徒？我生来就不是你的同类！我的冷酷暴力基因？它永远也不会表达！而你，生物基因也许不嗜血，却继承了邪恶的社会基因，并且表达得淋漓尽致！”
叶枫大笑起来：“这位女士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基因产生过变异。”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你变了。”
叶枫说：“你不相信？哈哈。你问问它，是谁救了你。”
楚云铁青着脸：“你修改了我的基因！”
叶枫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屑干这种事情。当时，我只是授权它恢复你的纯种基因，一点也没变。不过要现在检查，你的基因一定又发生了变异。”
他收起笑容，正色说：“楚云，你的确很坏。但对你的提案，我投赞成票。”
“我真的很坏吗？”楚云心里有些惘然，她定定神，把这念头抛开。
**“跳！”**李薇心中滑过一句古话，“伸手求援已经是一种灾难，求援而被拒绝则无异于被谋杀！”翘了辫子！他招手，他笑，他感激，他哀求，他眼里闪现一丝光亮，他面罩下死灰的脸，他已熄灭。噫！上帝也要赞颂我的美德！
//叶枫惊愕地听那老人讲完肉的由来，胃中翻江倒海。外面传来一声轻响，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仔细地观察着老人。是瑞克。老人瞪大了眼睛。叶枫蓦然明白到老人的眼神为什么那么熟悉，那里面有着与瑞克相同的坚毅。“您还活着，还活着……”瑞克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老人爽朗地笑着：“我的身体强壮得很，他们没舍得杀我。好孩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二十年，哭什么，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瑞克：“我早就知道您在这了，只是我用了二十年才终于到了这里。”叶枫想起了什么：“我们还是快走吧，别等到他们发现。”三个人沿过道狂奔而去。//
**“孤！”**你该祈祷！父亲！谁？那笑声真好听，像风铃一样叮铛。血，火红，从她流到她。谁有资格！
//瑞克扶起鬓发苍白的父亲，双眼茫茫泪花现。何处允许父亲容身？回去，回哪儿去？//
舱顶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舱壁在灯光下呈灰白色，显得有些古旧，似是尘封已久。
**“欢迎回家！”**
//没有路，只有茫茫的白色，没有方向，没有上下，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空间。
她赤着脚，感到融融暖意在脚上流淌。她试着踏出一步，移动的脚尖上绽出一波红光，萦绕在脚趾间，缓缓地膨胀，没过她的眼睛，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另一步迈出去，脚尖泛起一波紫光，等这紫色光球漫过眼睛，一切又变成蓝色。试着挥一挥手，手尖也涌起一波光晕。
她没有想离开这里，她跳起舞，尽情沉醉在这个光的世界里。在这里，她永远也不必寻找路，永远也不必忍受饥饿。她只需要在这里，这是她一个人的世界，绚烂的世界，在这里尽情地跳舞，直到永远。
“欢迎回家！”它从光晕中走来，张开双手。它很高大，沐浴在夺目的光晕里，五彩缤纷的光流在它表面，似浑厚凝滞的河水缓慢而有力地流动。它变幻不定的形体散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辉，温暖如棉，轻轻把李薇拥抱在怀中。李薇幸福地闭上双眼，在它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他们说话时，李薇睡着了。
楚云回头想对李薇说话，看见她已经睡着了，显然没听到叶枫的回答，心里有点遗憾。
李薇的神态非常安详，楚云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哀怜，她自然地拢拢李薇的长发。
叶枫和维德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
楚云愤慨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和李薇。”她要求证另一件事。
叶枫直视她的眼睛，缓缓地说：“我和这事没有任何关系。”
他向维德看去，代楚云询问。
“他们只是我朋友。”
“你们吃什么？”
叶枫哈哈一笑：“我吃肉，他见肉就吐。我和你都是坏胚子，哈哈！”
楚云往椅背一靠，仰视头顶的灯，她判断叶枫说的是真话，心想：“这两个人各怀鬼胎，并没有走到一起去。”她知道叶枫的坦诚到此结束了。
维德打了个哈欠。
也许受他的传染，叶枫也觉得有点困倦。
楚云转过头来，斜着眼看他们。
叶枫猜想她盼望着他们就此睡去，从此掌控一切。他说：“嘿嘿，咱们可不能睡，有人正虎视眈眈哪！”
楚云也很困，但她不敢合上眼，谁知道这两人会对她做什么勾当。修改基因，把她变成一个有基因缺陷的人，还不如把她杀了。要纯化一个人的基因很困难，要败坏一个人的肌体那就太简单了。
当然他们不想杀她，正如她也不想杀他们。她转念想：这么笃定？
她伸手使劲摇晃李薇。
//“醒醒。”这声音好冰冷，刺破光明和温暖。它忽然幻化成流动的光彩，摇曳着褪去亮色，在旋涡与流淌之间渐渐逝去。//
她依然沉浸曼妙的梦境里，不愿醒来。但她却已醒来。
她睁开眼，张张口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她撑住扶手，想要坐正了再说。当手指触及冰凉的扶手时，她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象那个冰冷的声音，在绚丽的梦幻中划出一条黑色裂痕。她的后背瞬间全部湿透。她猛然直起身，端坐在驾驶台前，保持沉默，脸色雪青，目光阴郁得可怕。
他们被她吓到了，一时默不做声，表情凝结地望着她。
她盯着驾驶台上漆黑的大屏幕说：“你们是不是觉得非常困倦！”
她的声音很轻，却似地底深处透出的幽冥气息，他们不由起了一身寒意。
她说：“你们试着要某个……让、石、头、滚、下、山……”她指着大屏幕，用力把这几字推挤出齿缝，透了口气说，“你们明白吗？”她额头已挂满了汗珠。
“第一推动？”叶枫猜到了，他张开嘴，喉咙里咕噜响上好一阵，“说不出来！”他浑身冒冷汗，脸色也变得铁青。
楚云脸色变了三次：“忘得干干净净，没法说出来！”她没法捕捉“启动”这个词，每一次接近，它都轻巧地滑到一边。
李薇说：“你们吃人，它……吃意识！”她失声笑了，“它给我禁言！好累！”
**“我也很累！我仍将指引你们要去的方向！”**空旷的声音耳语般的呢喃，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像一阵微风从面颊拂过。
“它从哪里来？”李薇用手指叩击着触摸键屏，若有所思地问叶枫。
叶枫想了想，说：“你问得不正确，我无法回答。”他遇到了另一种禁锢——保密。他心里直发寒。
“描述它。”
叶枫在心里揣摩了几遍，然后慢慢说道：“量子计算机！”
几个人吃了一惊。就是这么个简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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