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香楼的大堂依旧热闹非凡,那些贵人们抱美人在怀,乐的风流自在。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刚才那个琴技高招的绝代佳人,这般动人心魄却连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忍不住惋惜。
那个坐在角落里避开众人视线的男子,从刚刚倾寒被抱走的时候有过一丝动容,随即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笑容,继续喝着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楼雅间里,一个翩翩俊雅的男子,闭着眼睛坐在软塌上,嘴角微微抿着,看不出表情。还有一个比他小了几岁,略显青涩的少年在他的软塌边来来回回不停歇的走着,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一份焦急写在脸上,嘴里还时不时的呢喃着什么。
坐着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睁开眼睛,说道:“小离呀,你能不能稍微的安静坐一会,你都已经晃了快两个时辰了。”
寄离停在在潇然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大声说道:“都快两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出来,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怎么还不出来?”
潇然被他问的心里止不住的发慌,明知道倾寒不会有事,可一想到她和一个男人呆在那种地方,心里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折磨得他难受。他紧紧的抿着唇,闭口不言。
寄离看到他不说话,更是着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不太好,我们现在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潇然苦笑道:“你还想让我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不是不放心。”
寄离跳着脚,瞪着他:“我怎么放心呀,我们进去看看吧,好不好!倾寒毕竟是个女孩子呀!”
潇然被他说的有些动容,她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被一个心怀鬼胎的男子就这么抱进了房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更何况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消息……
寄离看他听了进去,一喜,拽着他的袖子,像小孩子一样撒着娇,恳求道:“潇然哥哥,求求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们现在进去吧,进去看一眼。”他干净的眼眸不染一点尘埃,里面是不加修饰,满满担忧和着急。
潇然无奈的摇摇头,想了想说道:“那好吧,她要是生气的话你一个人担着啊,可别拽上我!”
寄离的眼睛水间亮了,眉毛一下子飞起了,生拉硬拽的拖着潇然就往外走,还一个劲的念叨着:“有错都是我的,我们快点进去!”
——
房门内,紫檀木门边上,躺着两个小厮。内室的门被静悄悄的推开,惊动水晶般透亮的珠帘。入眼的是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床边悬挂着鲛绡宝罗帐,账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隐隐约约看得见塌上设着青玉抱香枕,叠罗轻裘散乱的铺着床上,旁边似是还躺着一个人,穿出均匀的呼吸。
屋内淡淡飘香,让人心神恍惚,不禁遐想到温香在怀,一室旖旎风光。
潇然直勾勾的看着青纱帐里,朦胧的人影,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腿突然顿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隐隐的发麻,奇怪的感觉从心底传遍全身。
寄离倒是正常的多,偏着头看着床上,又转着脑袋,眼睛睁的大大的,清澈的波光闪动,一点一点的扫视着屋子。最后目光定住,嘴角上扬,洁白的牙齿,灵动的笑容,眼中满满的惊喜。
倾寒没骨头一般的瘫在一旁的软塌上,洁白的素手轻轻的的虚执着一卷书册,挡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如缎的青丝自然的散在身前。
她像是感觉到别人的目光,微微的抬起眼,泼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优雅而缓慢的向上翻开,舒张羽翼,略带浅褐的双眸,显得有些冷漠而恍惚,仿佛两汪寒潭,清幽、冰冷,淡然而深不见底。她缓缓的眨着眼,淡去眼中的冰冷疏离,硬生生的扯出一个微笑。
寄离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小跑着过去,有些兴奋的看着她,笑眯了眼:“倾寒,你没事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呢!”
倾寒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笑容不变,用十分轻柔的声音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躺在这里睡了会,还有点困!”
潇然呆愣愣的站在床前,听到倾寒的声音才被拉回了魂儿,自嘲的一笑,随即走了过去。忽然觉得不对,要在平常她看见自己这样,一定会嘲笑,今天怎么这样安静。他疑惑的看过去,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显得无力。他一惊,赶忙走过去。
倾寒见他过来,微微扬了扬手,晃着手中的书卷,有意无意的挡住自己的脸,轻笑着说道:“这里的春宫图比外面的要好看的多,而且姿势还新颖,你要不要看?”
潇然怔一怔,脚步顿住,定定的看着她,有些薄怒的瞪着眼睛:“我们在外面担心你,你倒好,在这里睡觉看春宫!你是不是女孩子呀?”
倾寒把书盖在脸上:“是不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荒唐事干的还少吗!”
潇然吃瘪,一时语塞,但是这种事怎么能一样,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名节这种东西吗?
寄离好奇的眨着眼,问道:“我娘之前也说要给我看春宫图的,但是一直没来得及给我,那是什么?”
潇然平静下来,无奈的扶着额,无力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斟酌着用词:“那是…。”
“关乎男女之间的事情,回去讲给你听啊,这种东西怎么能不知道。”
倾寒的声音有些飘忽,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潇然白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寄离脸红着脸,用蚊蝇的声音呢喃道:“倾寒怎么什么都知道。”
倾寒仿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那个男的一会儿该醒了,还是快走吧,不然又有麻烦了。”说着拿起脸上的春宫图,缓缓的支起身子,靠在身后的垫子上。又想到什么,说道:“对了,那个姑娘你带走了没有。”
提起那个舞女潇然就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坐在她软塌边,把她震的一颤,书都拿不稳脱了手。
潇然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低吼着:“你没事干嘛要买一个北齐的舞女带回去,你是不是太闲了,更可气的是为什么要我出钱,你知道不知道老鸨要了多少钱…。”
“别那么生气!这么一个美人你怎么就不动心呢,我都怜惜她了……”倾寒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了什么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潇然越来越觉得她不对劲,看着她脱手落在塌上的书卷,又看看她完全软在塌上有些虚弱,更加疑惑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倾寒的眸子灵光闪烁,她有些调皮的眨眨眼,婉笑着:“哦,没什么,我在自己身上放了媚香,不然怎么能那么容易搞定大堂上那些人。”她有点讨好的看着潇然,说道:“我刚才不小心自己吸进去点,现在有点困。尹大公子要不要发发善心,抱我回去呀!”
潇然哭笑不得,最终还是伸手拦腰抱起她,难得温柔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小心了。”
倾寒像水一样软在他怀里,乖巧的任他抱着,头轻靠在他胸前,可以清楚的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见她也有这样温婉的一面,让他的动作放的十分轻缓,像捧着十分贵重的瓷器,小心的呵护。她的发丝划过他的指尖带起阵阵麻痒,迅速传入心头,微微异样的感觉让他动作一滞,她身上雪莲般清新的香气让他有些贪恋,氤氲环绕着自己,仿若一轮新月在幽黑的夜晚流入静谧和谐的光。
他微微低头看见怀中软软的女子闭着眼睛,往日的深邃和冰冷被隐去,一张绝色容颜绽放在眼前,若流风回雪,若月里嫦娥,惊了人的眼,乱了人的心。
潇然的脸不自然的红了红,心里呢喃着:真是祸水。他迅速抬起眼,手中的柔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尽量的放低手,让她远离自己,调整着呼吸抬步走了出去。
寄离看着她抱起倾寒,孩子气的撇撇嘴,跟着后面离开了。
带着雪娴,几个人回到客栈,倾寒就一直睡着,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幽幽醒来,她直直的盯着床上的纱帐,眼中还有些朦胧,脑子有些混乱。良久她闭了闭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毫无波澜的笑了笑,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沉的睡过一觉了。
雪娴一直在她旁边照顾她,见她醒了就走过来,嫣然一笑:“姑娘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倾寒偏过头打量着她,褪去了那一身红衣,也褪去了一身妖娆妩媚。她一身淡粉色的罗裙,简单的绾起发髻,未施粉黛,少了脂粉烟尘,多了淡净素雅,红唇皓齿,巧笑嫣然,宛然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平和的笑容,温婉的话语,没有丝毫流落风尘的艳俗和自惭。
“你一直在照顾我?”倾寒满意她的表现,撑起身子问她。
“是,姑娘于我有恩,我愿为奴为婢,报答姑娘恩情。”说着她就跪了下去,一脸感恩的垂下头。
倾寒失笑,连忙扶起她:“倒是个玲珑剔透的美人,怎受得住你跪我。为奴为婢倒是不必了,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倾寒!”正说潇然推门而入,端着一碗鸡丝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看见雪娴笑眯眯的说道:“雪娴姑娘还没休息呢,辛苦了!”
雪娴连忙退开,站在角落里,眼波盈盈流转,万缕千丝飘然。
“正要去呢,我先走了。”她轻巧的说着,大方的离开了。
倾寒余光无意识的瞥向她,看着她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说道:“干嘛把她给我,看不出人家小姑娘对你有意思吗?”
潇然把手里的粥递给她,她顺手接过,慢慢的喝着,听他说道:“哦,是吗?对我有意思的小姑娘多去了!”
潇然大言不惭的说道,倾寒见怪不怪的低头喝着粥。
潇然坐在她旁边,又说道:“不过不是我把她给你的,是她自己要跟你走的。”
倾寒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潇然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有些惋惜说道:“人家说了,你不惜以名节想换,才能保她出来,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而她欠我的钱,会努力还给我,还说若是我不肯放她走,可以取她性命!”说到这,潇然突然一脸正色,“这样的女子,还真是让人佩服呢!”
倾寒一怔,失笑着说道:“倒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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