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阿亮的优点(1 / 1)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曹满高一脚低一脚,借着星光月色摸爬着总算回到了老龙寨,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说出来都是满满的辛酸。

背上的柴也散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拉开了口子,曹满愁着眉苦着脸,也不知道夜里大志小志两兄弟的游魂会不会找他算账,让他陪衣服。

“死驴子,烂驴子,丢下曹爷一个人耍单,自己跑得没影逍遥快活去了,娘的,你怎么不被那些烈马踢死......”

“臭老倌,贼老倌,哄着骗着让我往套里钻,要不是看在阿妹的面上,我和你没完......”

这些话曹满不知在心里臭骂了多少遍。

夜色渐浓,月华如霜,等曹满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老龙寨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叫声。

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是乌鸦的叫声。

“邪了门了,大晚上还有乌鸦出门闲逛,大爷的,真是晦气。”

曹满嘟囔两声,并没有太在意,谁知刚走两步,吧唧一下,不知什么东西正好掉在了他的头上。

用手一摸,黏黏糊糊,还带点热气,凑到鼻子跟前闻闻,臭烘烘的十分恶心,借着月光再一看,是坨白浆浆......

鸟屎!

“我去你大爷的死乌鸦,拉屎拉到曹爷的头上来了?”

“落在曹爷的手里,我非扒了你的鸟毛,剁了你的鸟头,撕了你的鸟嘴不可!”

愤怒的吼声回荡在安静的老龙寨中,引来了一阵狗吠,有那好事的寨民走出家门,刚想呵斥几声,一见曹满的熊样,不由得捂嘴直笑,再大的火气也散了个精光。

曹满不敢逗留,生怕又成为大伙的笑料,紧了紧身上的柴火,一溜烟跑回了寒岳的院子。

屋里亮着灯光,曹满舔了舔干涸的嘴皮,一想到虎千斤亲手做的饭菜,还有那香飘飘的油茶,肚子里不由得“叽里咕噜”一阵骚动。

一整天的时间,除了早上吃过顿早饭,之后也就在包谷地里掰了点苞谷充饥,之后他几乎滴水未进,这会儿是又累又渴又饿,要不是有着一身的板猪肉在那强撑着,换个身板瘦弱的人,早就饿趴在山里了。

刚一进院,还来不及把身上散了的柴火放在地上,阿亮贱兮兮的驴叫声已经响起,敢情这家伙遛达了一天后,老马识途,自个儿先回了家。

曹满恨得牙痒痒,顺手抄起一截柴火就想扔过去,就在这时,屋门一开,寒岳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呦!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敢在夜里来我家生事?原来是耗子回来了。”

老头的一句话,听得曹满闷火横生。

“寒大叔,几个意思?”

“我累死累活忙了一天,又是溜驴又是砍柴,直到夜黑才回来,我都没抱怨一声,你就把我当成偷牛拔桩的贼啦?照你这么说,我还里外不是人了?”

曹满替自己鸣着不平,顺手把背上的柴火“稀里哗啦”倒了下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牛气。

“呵呵,我说耗子,一点小误会,何必认真呢?都说大老爷们心胸大得能装下山,只有龌蹉小人才会小肚鸡肠。”

得,老头的几句话还真让曹满有些辩不上理。

想想有些咽不下气,曹满话锋一转说道:“寒大叔,你家阿亮要是再不调教一下的话,非惹来什么麻烦不可......”

话未说完,老头直接打断道:“有那么糟糕吗?我怎么觉得挺好呢?”

“咳咳......”一听这话,曹满被口水呛得咳嗽了起来。

不会吧,这还算好?

撵鸡斗狗,翻墙越户,调戏母驴,糟蹋农田......

老头,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阿亮又不是你儿子,只是一头牲口,有这么偏袒的吗?

似乎是看出了曹满的心思,老头笑了笑说道:“耗子,看事不能以偏概全,阿亮这驴子是有些小毛病,但是它的好处也挺多......”

接着老头如数家珍般列举出了阿亮的优点。

曹满大致总结了一下,阿亮的优点还真不少,如下:

有阿亮在,可防火、防水、防小贼,怎么说呢?

要是家里失了火,或是下雨淹垮了什么地方,阿亮一叫唤,寒岳立马能知道,灵得不能再灵了。

至于防小贼,倒不是寨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半夜三更摸着黑来偷东西,而是有不少小伙子、大伙子,会在夜里来偷窥虎千斤。

这话说起来也是老头的一块心病,谁让阿妹长得那么标致,可又对谁都不动心呢?

老龙寨水灵榜上,阿妹排第二,谁也别想排第一,如此美丽又善良的一位大姑娘,惹得全寨的伙子都动心。

可是阿妹的脾气大,白天谁要是多瞅她一眼,得,指不定会上前讨教一番,凭她那身洪荒之力,再加上手底下是真有功夫,三下五除二就能干翻一个精壮的伙子。

大伙有此顾忌,只好夜里偷偷爬到院外看上几眼,即便看得不真切,心里也美滋滋的。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距离产生美,朦胧美才是真的美。

有阿亮在,谁也别想靠近屋宅,久而久之,老龙寨有了不成文的戏言,那就是“阿亮不叫,天下太平,阿亮一叫,鸡飞狗跳。”

所谓“鸡飞狗跳”,指的便是寒岳拿着柴刀追撵出来,闹得整个寨子不得安生,不得不说,虎父无犬女,虎千斤如此,或多或少也有老头的关系在里面。

有了阿亮,寒岳连看家的大狗都不用养,而且养狗或是养其他驴子,少不了要伺候一番,什么喂食、遛弯,病了要治等等。

阿亮不同,平时会自己出去找吃的,没事在寨里寨外自己遛弯,身子壮,不生病,底子厚,不怕冷......

诸多因素,让寒岳剩了不少心。

除了上述好处之外,阿亮还有一个更大的优点,那就是堪比猎犬,比猎犬还猎犬。

要说野驴就是野驴,在野外灵敏异常,有个风吹草动,叶落鸟飞,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天生的机警,加上后天的凶悍,被老头加以训练、强化之后,再厉害的猎犬都比不上。

只要是进山狩猎,带上阿亮一准会有收获。

追个麂子,刨个兔子窝,撵个野羊,这些都不在话下,就是遇到了老虎豹子,干不过也能斗上一斗。

如此好驴世间难得,寒岳喜欢都喜欢不过来,何谈嫌弃一说呢?

至于驴子犯得那些事,功过相抵,更何况每逢打猎有所收获,寒岳都会把得到的战利品分些给大伙,如此一来,有怨气的也没怨气了,再加上老头威望极高,即便有些寨民心生埋怨,大都发几句牢骚而已。

而且寒岳还有着杀手锏,那就是阿妹虎千斤,水灵灵的大姑娘一站出来,谁还敢有怨言?

谁家没儿子,谁家不想传宗接代?

惹了他寒老倌,只要老倌一摇头,那家的儿子算是没有指望了,老头再一瞪眼,嘿嘿,那家的小辈可就遭殃了,不用阿妹出手,崇拜她的小伙一提溜一大片,谁受得了?

......

曹满听着是恶汗不止,闹了半天,不单是虎父无犬女,还是驴父无善驴,原来所有的根都在这呢?

还什么善丈人翁?

简直就是地主恶霸一窝子!

怪不得都说老龙寨民风彪悍,当头的都是如此,其他寨民好的到哪去?

老头吧嗒着嘴巴说了个起劲,曹满倒是想接着听,奈何肚腹空空,饥肠辘辘,清口水都快流成了小溪。

“呵呵,饿了吧?”看着脸嘴都饿得有些发绿的曹满,寒岳一乐,问出了声。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曹满不好意思的嘀咕两声。

“你这耗子,老大不小的,怎么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呢?”

“饿了就吃,尿憋就撒,天经地义,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去,堆好柴火,把手洗洗,进屋吃饭。”

说完老头独自回了屋。

“臭老头,怎么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像孙子一样?”

曹满把嘴一撇,饿着肚子收拾好了柴火,又打来井水洗了洗手,顺便擦了擦他的大花脸,这才进了屋。

来到屋里,本以为等待他的又将是一顿美味的饭菜,谁知往桌上一看......

说好的烟熏肉呢?

说好的鸡枞呢?

我的白米饭呢?

看着桌上一碗光水,一碗糙叶子的茶饭,曹满想口吐莲花。

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桌上还是一碗光水一碗茶饭,没变。

这一下曹满可有些不高兴了,气呼呼的大声问道:“寒大叔,这些就是我的晚饭?”

“小点声,我没聋,你没哑,屋里还有病人,想练嗓子山里,到那撕破喉咙也没人管,不过野兽或许会感兴趣。”

嘿!这老头不把人气死看来是心里不舒坦。

曹满压了压声,尽量小声的问道:“寒大叔,早上我不是看见有鸡枞烟熏肉嘛,就连白米饭也有不少,怎么这会儿只有茶饭了呢?”

“哦,你是说那些饭菜啊。”

应了一声后,老头拿出老烟枪点上,抽着土烟再没声气了。

曹满脸皮不自然的抽了两下,接着问道:“寒大叔,不带这么耍人的,你看我都累了一天,怎么的也该吃口热乎饭不是?”

“热乎呢,茶饭我刚给你热过了。”老头很自然的回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好歹也给我弄点管饱的饭菜。”

“呵呵,茶饭最管饱,你看阿妹,身子壮吧?平日里她吃的都是茶饭。”老头翘着脚,抽着烟,又逍遥又自在的说道。

“可是桌上只有饭,菜在哪里?”曹满快要到爆发的边缘了。

“诶,老大个人,怎么眼睛就不好使了呢?没瞅见有茶叶吗?”

茶叶当菜啊!

曹满快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耗子,茶饭茶饭,茶当菜来饭才香,这句老话你没听过吗?是不是本地人。”

曹满......

这事不能忍!

“喂!臭老头你够了,用糙饭烂茶糊弄曹爷,你几个意思?”

“真当自己缺了零碎就能逞凶吗?要不是看在阿妹的情面上,你这样的刁老倌,我一脚一个......”

吵架没好口,打架没好手,曹满粗话连篇,寒岳却是下手贼狠。

就见老头把烟枪往桌上轻轻一放,脸上带着微笑瞅了曹满一眼,随后......

“哎呦!你怎么打人?”

“寒爷爷打的就是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曹耗子!”

“臭老头,不带揪头发的!”

“呸,打架就是要把人揍爽了,揪你两撮毛算什么!”

“喂!那是祖宗根,爆了就没了!”

“嘿嘿,谁让你嘴臭鸟贱,打了你的嘴,我还要爆了你的鸟!”

“哎呦,别打了,我认输,我道歉......”

......

一顿暴揍下来,曹满服了软。

不服不行,就这刁老倌,对比起当初段虎那点手段,这才叫揍人。

真狠。

“嚯,嚯,嚯......”

不知为何,被锤了一顿的曹满胃口大好,青红着眼圈像猪刨食般,几下便把满满一大碗茶饭吃了个精光。

随后他把碗里的清水也喝了个底朝天,这才舒坦的打了个饱嗝。

寒岳抽着烟,眯缝着眼说道:“好吃吧?”

“嗯,味道还不错,就是盐淡了点。”曹满吧唧着嘴巴在那点评着。

“得了,盐巴可是精贵的东西,又不是大户人家,谁舍得多用?”老头吐出烟圈后回道。

曹满点点头,这些年因为战乱,盐巴堪比黄金,何况这里地处偏远,只有通过马帮才能运点盐过来,所以说战争真他娘的不是东西,祸害国家还苦了百姓。

“对了寒大叔,早上的那些饭菜......”都这会儿了,曹满还心心念念想着他的鸡枞、烟熏肉和白米饭呢。

“你猜?”寒岳的回答简单明了。

想发火又不敢发,曹满认怂的问道:“该不会是被你吃了吧?”

“呵呵,看来你这耗子脑袋倒是挺灵的。”

“你......”

“你什么你?叫你溜个驴,砍个柴,多大点事,愣是磨蹭到了晚上才回来,怪谁?”

“阿妹做好了午饭左等不见你来,右等不见你的踪影,连阿亮都知道自己回家,你呢?”

“我见天都黑了,怕饭菜馊了,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将就着午饭晚饭一顿甩了,撑得我肚胀屁多,好不难受。”

说着话,寒岳还拍了拍肚子,好像真的是吃撑了一样。

这老头......

不是脸皮厚的问题,是要脸吗?

曹满气得肚子发胀,想扶墙。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抽了口烟他接着数落道。

“你说你,忙活了一天还什么都没做成,叫你溜驴,你把驴给溜跑了,叫你砍柴,就猫三几小斤?就连寨里的毛娃子都比你砍得多,羞不羞人?寒碜不寒碜?”

“我要是你,都没脸讨要这碗茶饭吃。”

......

老头,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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