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遣队遇袭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
高层震动,当即派遣三百名特勤队员前去支援。
可当避难所这边的支援部队抵达的时候,袭击者已经将袭击现场搜刮一空,并带走了大量的人质。救援队看到的只有被炸毁的履冰车和一地被扒了防寒服的尸体。
经过事后粗略统计,这一次先遣队遇袭死亡二百三十五人,其中包括六十二名特战队员。队长张烨楠、副队长武鸿钧以及其他特战队员和先遣队成员都下落不明。
邢卓山收到前方汇报的时候当场就气昏了过去。
经过抢救醒来后,邢卓山立即发布了搜索令,要求启动避难所内的军队去解决这群胆大包天的袭击者。可此番行动已经折损了六十多名特战队员,避难所也没有多余的士兵可被抽调用于搜索这群袭击者,因此最终邢卓山的搜索计划落空了,事件只能汇报给第一中轴方面,请求第一中轴给予应对方案和人员支持。
第一中轴很快给予回应,但方案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竟然只有一个字。
“等。”
是了,从袭击事件发生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搞清楚到底是谁袭击了避难所排出的先遣调查人员。他们的目标究竟是物资,还是人?无从得知。
因而现在就不惜代价的派出军队在室外零下一百多摄氏度的环境里去搜索敌人的踪迹无疑是大海捞针,且敌在暗我在明,如果一旦再次遭到伏击,势必进一步扩大损失。所以第一中轴给出了一个“等”的方案。
但等也不是干等。
第一中轴方面已经知晓了这次突发事件的各方面细节,他们通过多方比对,最终确定了袭击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先遣队的极有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活跃在中国、俄罗斯、朝鲜、韩国、望野生态区一带的代号“777”的夜行者组织。
他们的成员大都是未能获准进入避难所的平民,但领导人却极有可能是具备专业素质,并且早有预谋的极端分子。这群人之前还只是在上述各国之间流窜作案,主要以袭击一些重要设施设备的守卫者营地来获取资源,目前已经犯案十多起,但造成的损失和破坏大都很小,所以第一中轴方面也就没有将这些人当回事。
可这一次发生在中国北京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附近的伏击事件就恶劣太多了!
也从侧面证明这群人不是没有能力制造更大的破坏,而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而提到时机问题,第一中轴专门向邢卓山发送了一份邮件,内容很简略,大概就是围绕内部人员清查的意向,意在提醒邢卓山,这次先遣队遇袭极有可能是内外串通的共谋,避难所内肯定有为这些人提供情报的内应。
其实这一点不用第一中轴提醒,邢卓山就已经想到了。但问题是,究竟是谁在悄悄的个避难所以外的这些夜行者传递消息呢?在灾难降临一年半之久后的今天,这些家伙突然制造这样的袭击目的又是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邢卓山走出病房后就把最值得信赖的下属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了个短会。
会后清查小组就开始行动了,他们要尽快收集情报。
……
袭击事件发生72小时以后。
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C区A级生活区。
自从避难所进入全面节能节水状态后,所有地方给人的感觉都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被人用暗色调的滤镜调节过了一样,让人打不起精神。
原本属于高级技工居住地的C区A级生活区里在工作时段很少看到闲人,可现在,由于之前抢修工作排放了大量的可循环使用的水体,所以现在很多避难所内部高级工厂都关闭了。技工们无所事事,便时常三五成群的待在连接生活区的通道里喝酒打牌。
虽然没有可口的小菜,可避难所特制的啤酒还是管够的。几个大男人光着膀子,一边围坐在一起打着牌,一边海藻配啤酒,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拎着食盒,穿着人字拖和大裤衩的男人上身居然还套着一件西装,这不伦不类的造型一出现就十分的扎眼。几个正玩牌的男人抬头看见这家伙后都不由得愣住了,跟着又都一起笑起来。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还能这幅穿搭。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穿搭“潮流”的这货瞅见一群人笑话他也不生气,反而也跟着笑起来,而且当他看到这群人是拿平日里早就吃腻吃吐了的海藻下酒的时候,他立马拎着食盒跑过来道:“哎我说几位,我这里有些花生米,不知道各位爷需不需要拿来下酒。”
正喝酒的一位闻言立马/眼睛一瞪:“嘿?你这傻不拉几的家伙身上还带着这种好东西?不会是骗哥几个的吧?”
穿人字拖配西装的男人立马笑着打开了食盒道:“几位爷您瞧,这是不是花生米。”
打牌的几位牌都放下了。
定睛一看,还真是一盘油炸花生米。
就这东西要在“太阳消失”以前,就是下酒菜里最经典但又最不值钱的玩意。可今时不同往日,别说最近刚发生了水循环系统事故,就是在节能节水之前的日子里,严格按照计划食物配给制执行粮食分配的避难所里也是很难在见到这种东西了。
虽然也不是吃不着了,没有肉啊,鱼啊之类的精贵,可对于这群最近“失业”只能打牌的人来说,这一小盘油炸花生米那可就是太上老君葫芦里的仙丹啊,就算是齐天大圣弼马温来了也得拿来下酒不是?
所以当时几人眼睛就热了。
但没人真的动手去拿起一粒,因为这几人都不认识这穿着滑稽的家伙。馋归馋,保持警醒还是必要的。
杯子还没放下的秃头男人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找我们哥几个有事啊?”
人字拖配西装这哥们看着的确不像是个好人。
他尖嘴猴腮的,一撇小胡子更是显得他奸诈。他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子叫周保雨,B区一个普通的车间工人,这不最近工厂停了,我就想着借着机会来见见我表哥表嫂,于是就把攒的那点钱全换了好吃的,可谁曾想我下来了才知道我表哥表嫂已经不在C区了,但现在住在那房子里的人又不待见我,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借着手里这点好东西认识认识几位爷,几位吃的开心了,看看帮帮小子找找我表哥表嫂就行,要是帮不上忙也不打紧,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说着这叫周保雨的小个子立马就把食盒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在了牌桌上。
起先那光头还挺讨厌这尖嘴猴腮的家伙的,可当他看到这盒子里不仅有花生米,还有酱猪蹄和热狗肉之后,打牌的几位都有点挪不开视线了。
光头更是下意识的抬起手,但最终他还是保持了克制,皱眉道:“你这家伙真的就只是个普通工人?就凭你在工厂里那点信用点,你能舍得买这么多好东西来看你那什么表哥表嫂?咋的?你挺会来事啊。”
周保雨却笑道:“大哥多心了,也不怕哥几个笑话,小弟就如实说了吧,其实我那表哥表嫂大我很多,我从小没了爹娘,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还吃过我表嫂的奶/水呢,你说这哪里是我表哥表嫂啊,那是我再生父母啊,你说我能不懂得孝敬吗?”
光头听了这话更是觉得新奇,几个已经等不及要吃酱肘子的更是笑起来问道:“好家伙,你这孝顺的好啊,嫂子的奶/水都吃过,那不得美死你!”
没想到本来还笑着的周保雨听到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他沉声道:“哥几个说话小心点,我对我表哥表嫂当成父母对待,吃表嫂奶/水也是无奈,怎么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龌龊了呢!算了!算是小子不长眼,我还是找别人问去吧。”
说着周保雨就开始收拾东西。
光头立马急了,他狠狠的瞪了那几个说话不着调的家伙,然后向周保雨道歉道:“哎哎哎,老弟别生气,我这几个朋友就是最欠了点,要是有对不住的地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周保雨这才停下,但还是紧绷着脸。
那几个说话不着调的眼看着好吃的要没了,要立马认怂。
“哎,对对,兄弟你别见怪,是咱们几个嘴贱了!嘴贱了!”
周保雨表情有所好转,他问道:“我表哥叫吴义东,表嫂刘秀媛,哥几个认得他们吗?”
秃头男闻言一震,随后和周保雨确认了一下道:“兄弟你再说一遍名字?”
“吴义东,刘秀媛。”周保雨咬字很清晰。
秃头男这次听清楚了,他立马脸色为难道:“兄弟啊……这两人我们确实认识,也很熟悉,不过……”
周保雨眉头一皱,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咋了?”
秃头男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道:“他们好像……前段时间响应号召去申请参加先遣队了,而且据听说先遣队出了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所以……”
“咔”
秃头男一愣,眼睁睁看着周保雨把食盒捏的粉碎。
打牌的几人都吓到了,显然没想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瘦猴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感觉到气氛不妙的几人也没心思喝酒吃肉了,便准备起身回家。
结果周保雨却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冲几人深深一揖道:“谢谢哥几个,我知道了。”
说完周保雨就转身原路返回,食盒丢在了地上。
秃头男想要起身去安慰两句,可看到周保雨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的时候,他叹了一声,又坐下来。
桌子前几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毕竟最近连续发生的好几次大事,每次都死了好多人,实在闹的人心惶惶。
不过……
秃头男把啤酒倒满道:“哎,算了算了,咱们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来来来,哥几个,平时海藻也吃腻了,今天开开荤,吃好喝好啊。”
几个牌友也立马一扫阴霾,端起酒杯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
一路狂奔离开C区的周保雨站在汇流区的人流中。
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多看他一眼,而且大部分人都会偷偷的掩嘴一笑,毕竟这兄弟的打扮实在是有些惹眼。
可周保雨却觉得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当初灾难发出预警的时候,以周保雨上报的资格审查是没可能顺利的进入避难所的,他只能和其他那些末位受淘汰者一样去箱子里摸彩票,求一个一等奖才能进入避难所。这是灾难来临时不得已的处置办法……周保雨从没有因为这件事嫉恨过政府,因为他虽然懂得不多,也没啥过硬的技术,可这些年在雄安新区要不是政府帮扶着,他可能早就被饿死了。
当年为了混出个模样从山东跑出来,却到最后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在这个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时代,周保雨和千千万万失业者一样很迷茫。
好在老天爷眷顾,正在周保雨打算放弃去摸奖的时候,他又遇到了从小待他如自己亲生儿子般的表哥表嫂。
伦理上,他的确该叫吴义东和刘秀媛一声表哥表嫂,可现实是,父母早亡的周保雨是被表哥表嫂当做自己孩子养大的。周保雨说的那个不怕别人笑话的故事也是事实。
在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入口处徘徊了几天的周保雨再次见到亲如父母的表哥表嫂时本打算逃走,但还是被表哥找到了。
后来在吴义东的安排下,周保雨以底层工种的身份终于是获取了进入避难所的机会。
但是到了生产线之后,周保雨被严令禁止在各分区之间走动,因为这样会增加避难所内部卫生防疫的难度。周保雨也很守规矩,进入避难所一年半以来都没有偷跑出来一次。
这一次能来找表哥表嫂完全是因为工厂停工了,分区管理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人情味,他这才有了探亲的机会。可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先遣队出事的新闻。
然而……周保雨万万没想到的是,已经年过五十岁的表哥表嫂两人居然申请加入了先遣队……而那支六百人的队伍不是死就是失踪……周保雨顿时感觉天塌了一般。
在汇流区愣愣站了许久后,周保雨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哥啊……嫂啊……你们怎么突然就没了呢……啊……哥啊……”
周围经过的人都被周保雨这突然的一跪吓到了。
安保人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也立即赶过来。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安保人员上前询问道:“朋友,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保雨泣不成声,他看着眼前的安保人员,抓住他的手道:“我的哥哥和嫂子没了啊……没了啊……我没有家人了啊……”
安保人员眉头一皱,但还是好生劝慰。
周保雨的情绪也逐渐稳定。
但就在他准备跟随安保人员起身去一旁坐下的时候,无意间周保雨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他确定那就是他的表哥!
那种熟悉干即使时隔很久也一样不会看错,于是周保雨立马挣脱了安保人员向那身影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哥!表哥啊!是我啊!保雨啊!”
安保人员见状急道:“哎!你别乱跑啊!”
周保雨哪里还顾得着身后的警告,他冲散人群,向那身影跑去。
可当他离那身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胸口一紧,低头看时竟然被人从身后用匕首刺穿了。
而此时周保雨距离那熟悉的身影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了,他还想继续向前跑,可他伤的太重了。
周保雨倒下时,很快就被人发现他受了伤。
人群发出惊叫,安保人员跑过来查看时发现周保雨已经奄奄一息,他立即拿出对讲机道:“各部门注意,17号汇流区发生恶意行凶事件!请立即封锁出口!疏散正前往汇流区的工作人员!”
警报响起,汇流区广场上出现了许多交错的红线。
广场上的工作人员见到这些红线后很自觉的各自分开站在了红线标记的区域内,这是遭遇突发状况后的禁忌避险策略,所有进入避难所的人都接受过专门的训练。
“医生!”安保人员一边给周保雨止血,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汇流区附近值班的医生已经赶了过来,看到失血过多的周保雨时,医生沉声道:“快!带他急诊室,准备输血。”
周保雨意识开始朦胧,他躺在担架上,还在不断的伸出手,呼喊着:“哥啊……哥……”
但没人回应他。
安保人员留在了原地,他拿着枪看着周围在红色区域内站定的人群,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凶手……
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