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觉得做人,还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方为上策,吃该吃的饭,听该听的话,少管旁人的闲事为好。
这大宅门里的事,弄不好,是要像小蛮那样丢了小命的。这些个主子都非善茬,一举一动皆有深意,不是谋人,便是谋利。像她这样在夹缝中图生存的,还是自保要紧。
“林西,有人找!”
荷花姑娘略带嘶哑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清净!”
林西一口把茶喝完,重重地把茶盅往几上一搁,麻溜地跑了出去。
待看清楚来人,林西脸上的笑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双燕姐姐,你怎么来了?”
眼前这位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眉目楚楚的女子,正是与林西一同观赏花样美男,并对大少爷流下口水的大小姐的丫鬟双燕。
双燕嗔看林西一眼,笑道:“喏,这不是给你送衣裳来了!”
林西突然想起是有这么一茬,忙陪笑道:“劳双燕姐姐特意为我跑一趟,快,外头冷,往屋里坐。”
双燕把包袱往林西手里一送,笑道:“不了,小姐那里离不开人,这里有三五件袄子,都是新的,小姐还未上过身,你若嫌大,改改便能穿了。”
林西小眼一眯,嘴上便顺溜开了:“多谢双燕姐姐。姐姐待人真好,模样又好,将来也不知道便宜谁去。”
“你个死丫鬟。大白天的说什么混帐话呢!”双燕脸色一红,嗔看了林西一眼,又道:“我走了。改明再与你说话。”
林西怔了怔,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燕姐姐,你且等一下。”
双燕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林西已撒了腿便往屋里跑。不消片刻,人已去而复返。双燕手上已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双燕姐姐,这物什是三小姐送我的。我用不上,你拿着用!”
双燕定眼一瞧。却是一盒崭新的胭脂,忙想推脱。
林西凑上前,低压了声道:“双燕姐姐长得好看,若再用了这胭脂。比那大少爷院里的那些个,只好不差。快拿着吧!”
双燕盈盈看着林西半晌,嗔笑道:“那我就收着了,有事只管来找我!”
“哟,双燕,一盒胭脂就把你给收买了啊,你可得小心,这丫鬟心可大了,一门心思的往大少爷跟前凑!”
林西一听。浑身的毛孔舒张开来。
小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寻。我总算是等到你了。
双燕脸色微变。看了眼林西,对着来人道:“作什么阴阳怪气的,有话不能好好说?”
山秀冷笑着进院,居高临下地盯着林西道:“双燕,这丫鬟在大少爷跟前使的手段,只怕连你也想不到!”
老爹说:朽木不可为柱。坏人不可为伍。爷爷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家猫啊。
林西眼眶一红,哽咽道:“山秀姐姐,上回你在紫薇姐姐跟前说我往大少爷跟前凑,这回又在双燕姐姐跟前说我往大少爷眼前凑,我虽然长得丑,可我嘴巴却是紧的,你拦着大少爷抛媚眼的事,我从来没有往外乱说,你又何必总对我不放心,时时处处的在旁人面前说我的坏话。”
此言一出,双燕脸色大变。
“你……你胡说什么?”山秀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林西吓得脖子一缩,赶紧躲在双燕的身后。
“山秀,你要做什么?”双燕拦在林西跟前,显然已相信了林西的话。
“她胡言乱语,我要撕烂她的嘴!”山秀把包袱往地上一扔,撂起袖子便要动手。
林西偷偷探出半个脑袋,飞快道:“山秀姐姐,我什么时候胡说了,你忘了那天你还故意在大少爷跟前滑了一下,大少爷眼疾手快,一下就把你搂在怀里了。”
山秀未料到此等隐秘之事,林西居然随口便说了出来,怔了半晌,浑身的杀气顿时没了踪影。待回过神,重现杀气时,气势已弱了一半。
能在小姐身边做大丫鬟的,哪个不是人精?双燕一看山秀如此神态,孰是孰非,心下一片清明。
那山秀被人揭了老底,又羞又怒:“小贱人,敢嚼我的舌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当下狠狠推开跟前的双燕,一把抓着林西的胳膊,作势就要打。
林西双眼一闭,心中哀号一声:大师姐,小师弟,老爹,林西我对不起师门,今儿不能扬善惩恶,只能挨一顿揍了!英雄在哪里,不是这个时候都应该有英雄大喝一声:“住手!”
“住手!”
英雄的声音如约而至的响起,林西睁眼一瞧,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荷花姑娘虎虎地抓住山秀高举的手,布满疤痕的脸上一双眼睛目露凶光,让人看了心头胆寒。
“表少爷客居的院子里,岂容得下你一个丫鬟撒野?”
“你……你敢……你可知刚刚夕云院里……我家姨娘……”
“哼,别说你家姨娘还没扶正,就是扶正了,崔家人住的地方,也不是她能横插一脚的。”
荷花姑娘稳稳地站到林西跟前,手轻轻一松,山秀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西崇拜地看着荷花姑娘健硕的背影,心下无限感叹。原来从天而降的不仅仅是英雄,也有可能是侠女。
双燕冷笑两声,走到林西,荷花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嘴角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山秀姑娘,俗话说得好,晴天留人情,雨天好借伞。我劝你嘴上还是把个门好。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到处嚷嚷,万一有个好歹……没脸的可不是你一个!”
山秀对上两个夫人的人,自然落荒而逃。逃之前。她不忘狠狠地盯了林西一眼。
林西很是大度地朝她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并高声道:“山秀姐姐,替我谢谢二小姐,等二小姐得空了,我给她谢恩去!”
言毕,林西学着男子的模样,朝双燕。荷花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言辞灼灼道:“多谢二位侠女救林西于水火之间。这份恩情,铭感在心,容林西徐徐报之。若日后仍有今日之情形,还望二位侠女不吝出手。”
荷花冷冷地看一林西一眼。甩了句:“怕什么?”转过脸便走。
双燕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嗔骂道:“能的你!好了,我也得走了……”
“双燕,双燕,不好了,不好了,夕云院出事了……”
荷花顿住了脚,复又折了回来。
双燕一把抓住林西的胳膊。神情突变。
林西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
……
诺大的夕云院厅堂里,转瞬间只余下廖廖几人。
高则诚凝视着朱姨娘,目光微缩:“说。你儿子被何人陷害!”
冷冷的目光似一道利箭,直射朱姨娘胸口。朱姨娘愕然抬头,胸口一痛,咬牙泣道:“老爷,是不是妾身说了,老爷就会替妾身。替二少爷作主?”
王氏含笑道:“朱姨娘说什么傻话,老爷素来喜爱二少爷。若二少爷真真是被冤枉的,老爷定会还二少爷一个清白,老爷,你说是不是?”
高则诚深深地看了王氏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朱姨娘脸色苍白,慢慢地直起身子,眼中的怒火已然升腾,只见她一步一步走到何姨娘跟前。
何姨娘抬眼望向朱姨娘,唇角微微发抖,似诧异到了极点。
玉手轻轻一抬,直直地指向眼前的人,朱姨娘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冷然响起。
“老爷,是她,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操纵的!”
瞬间,厅堂里的气息完全凝滞,让人无法呼吸。
崔氏微不可察地吁出一口气,
……
据说这一日,夕云院厅堂的门,很久很久才打开。
高相爷脸色铁青地甩袖而去。
朱姨娘红肿着双眼,神色稍稍有些疲倦,却带着喜色,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紧接着,王氏神情愉悦地跟了出来,顿足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道了句:“要变天了!”
最后出来的是何姨娘。何姨娘半边的脸肿得老高,头发有些散乱,脂粉糊在脸上,一下子似老了十岁。
这一日,高府总管带着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分别从二少爷,何姨娘的院里带走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何姨娘身边最为得用的容妈妈。随后老爷的翰墨院又发卖出去两个看院门的小厮。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何姨娘被禁足的消息传遍了高府上下。
……
崔氏疲倦地靠在锦垫上,今日这一仗,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男人暴怒的声音似又响起,苍白无血色的唇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这场戏,她等了许久。
这个何姨娘,她忍了许久。
到底是她胜了!
袄子空空地挂在崔氏的身上,越发显得崔氏瘦弱不堪。刘妈妈不忍再看,扶起崔氏,喂了几口参茶,低声道:“夫人,何姨娘那头,要不要……”
崔氏一把抓住刘妈妈的手,冷笑道:“不必,痛打落水狗,弄不好,反会被狗咬一口。”
崔氏的手很冷,好似没一丝温度,刘妈妈一惊,忙把手炉塞到崔氏手上。
“老爷如今知道了她的为人,只怕她以后日子不会好过。夫人即便不动手,朱姨娘那头也不会放过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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