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跟李二娘上午在堂屋来着,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听说王珏和太子来访,两人早就换好衣服在房内等仆从来请了。李大娘子则是云里雾里摸不清情况,一向听她话的弟、妹们这次嘴巴特别严。她自己心里有鬼,总把家人不同寻常的反应跟黄文联系起来,遂不敢多问。
李家兄妹进门,王珏打量他们后,内心赞了一声好。李家四个孩子,哪怕是年龄最幼的李思文,也是举止得体表现从容。百家派弟子们一直在想着王珏说的改姓之事,见李绩的两个儿子哪个也不似房遗爱那般淘气,内心皆疑惑。老师该不会为了帮二师兄圆谎,编造了后面的那些话吧。
李大娘子作为重点关注人物,得拿出来单说。她眉眼长得像李绩,整个人看起来很英气,想来她未病前也是舞棍弄枪的练家子。虽如此,因下颌圆润皮肤白皙,又能从其身上看到女儿家的娇态。弟子们都觉得黄文有眼光,暗道可惜了这般佳人居然被黄坏水给蒙骗去了。
见屋内的视线大部分落在自己身上,李大娘子更紧张了。她假装镇定地问道:“阿爹,可是女儿着装打扮有何不妥,为何你们都盯着我瞧呢?”
李江氏对李家四子招手,“你们快过来坐,我们正聊天呢。这不是王县伯来了嘛,王县伯医术了得,我们请她帮大娘看看病症。”
李大娘子闻言赶紧过去,不止因为着急医好身体,还因为王珏是黄文的老师,她想在心上人的老师和师兄们面前好好表现。
从黄文说李大娘子得怪病开始,王珏就在心里细细思考,是何种病症使得人经常生病卧床又查不出具体缘由。她伸出手帮李大娘子诊脉,实则花了点积分让系统帮忙检测。这会儿的皱眉头可不是装模作样,此刻王珏的心里正在哗泪,看来又要用基因改造液了……。
免疫系统出问题,可不就是今天感冒明天发烧后天骨头疼,那种反应在全身的综合病症嘛。王珏哀叹自己的不幸,成天花积分买药,别把人家都治好了,自己到五年之期的时候反而挂了。
瞧着王珏满脸郁闷,满眼后悔与挣扎,任谁都能看出不是小问题。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弟子们面容也严肃起来,难道这王大娘子的情况竟已严重到让老师都觉得是自找麻烦的情况了?
“王县伯你看……。”李绩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李将军战功不少,可以试试去宫里找圣上求药。”如果他能求到,自己就不用再兑换改造液。上次救杜如晦剩下的那些,都在改元贞观那次的年宴送给圣上了。
提到那个药,弟子们也都想象出李大娘子的严重程度。李绩夫妻听后面若死灰,大唐上层人士都知道王珏曾送给圣上神药,圣上为此特意造了个九把锁的小箱子放药,那小箱子藏到何处只有他跟皇后娘娘知道。若是李绩自己遇难,没准李世民真能舍得给他用药。若是他闺女嘛,想都不用想,完全没可能的事儿。
李绩当然知道那药的珍贵之处,想当初杜如晦一只脚踏入棺材都硬给救过来。只是,他除了大闺女还有一家人要顾及,去跟圣上求药之举实属不智。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圣上不止不会给药,还会因此而变得厌恶他。
李大娘子眼圈通红,李家人皆是急切着,欲言又止地看向王珏。他们都知道王县伯手中有药,但她刚才开口说找圣上去求,便是不愿意帮忙的意思了。也能理解,他们家跟王县伯的交情并不足以让对方拿出那么珍贵的东西,说到底也是李大娘子自身分量不够。
百家派弟子们都不言语,他们大概已经猜到老师的想法,李大娘子能不能得到老师的帮助,全看她个人品行。黄坏水给她拿的健体药只能启到延缓病情的作用,若她以为此种药物就能医好她的病症而不顾黄文的立场开口求要,那不止药不能给,黄师兄的婚事也要另作考虑了。
这样的双方沉默持续了许久,百家派这边着重观察李大娘子,见她面上不见犹豫与挣扎之相,想来她从未考虑过是否提起健体药之事,因为这个大家又对她增加了几分好感。
闺女的病又不是今天不治明天就会有生命危险,李江氏想了想决定还是该以女人的方式慢慢入手,遂转移话题道:“怎么不见黄郎君跟来?”
李大娘子原本暗淡的神色,听到李江氏的问话后变得明亮起来。王珏用余光观察她,发现提到黄文时,她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家的神色,那模样甚是有趣。
王珏皱眉道:“他犯了错,被我关起来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除了李大娘子听完后急得身子直抖,百家派弟子们也皆是低着头全身抖,他们快忍不住要笑场了。别看李绩平时黄小子、坏小子的叫着,他正经挺喜欢黄文的,李江氏这两天更是被忽悠得找不着北,他俩也因着王珏的话担忧起来。
李绩心有顾虑,他考虑到不能过多插手人家学派内部事情,瞧着旁边的百家派弟子们皆不言语,就知道黄文犯的不是小错。李江氏可不管那么多,她出言询问道:“我瞧着那孩子什么都好,他做了何事让王县伯如此恼怒,也许这中间有误会……。”
“此为我们学派内部事情,恕我不便相告。他已承认犯错,并且不知悔改,故才重罚他。”王珏面上带着冷意与反感。
武照嘟嘴说道:“师兄还拿了我的风筝,我明明看他拿走的,他却不承认。”
周齐回嘴道:“弄丢你个风筝还抱怨,他这次可是偷拿了门派不给外用的健……。”
王珏严厉地瞪了两人一眼,师徒配合默契,她们好似受到惊吓般赶紧低头闭嘴。
李大娘子听武照提起风筝,慌乱着打翻茶碗。她嘴巴张和了多次也没说出什么,不是不想说,而是没立场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风筝在她这儿,另一个小娘子话没说完,健什么?想到黄文拿过两次强健身体的药物给她,李大娘子又是一惊。她在心中暗怪自己不谨慎,那样贵重的东西怎会随意让弟子外拿,她当时没多想就给用了。随后而来的则是感动,黄郎君为了她竟冒如此大风险。再细想,好像因为黄郎君不说药物拿到何处,才惹得王县伯异常恼怒。
李绩两口子心脏也是一抖,听着话里的意思是,黄郎君手脚不干净?不能呀,全大唐都知道王县伯对弟子们大方,听说好些外表光鲜内里落魄的人家,还想着求娶周齐以达到抱大腿加赚钱财的目的呢。黄郎君又不缺钱财,除非有特殊癖好,不然脑子出问题才会做出偷盗的事情来。
房遗爱装模作样地摇晃着小脑袋,好似很遗憾一般,“我回去后就卜算过,若按八字和各方面因素考虑,王大娘子与我黄师弟正合适,只是他…唉……。”
王珏敲了一下房遗爱的脑袋,“身份上不合适,再说为师开年便已开始给他相看人家,若不是因为守孝,没准他此时已经定亲了。没定下来也好,他现在确不适合说亲。”
百家派师徒一唱一和,可劲往外抖包袱,李大娘子本就因病痛而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承受不住爆发了。她起身站到屋内空地处,表情坚毅地看着屋内众人,弄得不知情的李家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这是要作何。
“我此生,非黄郎君不嫁。”说完拜大礼,伏地不起。
这是闹哪出?!李家人惊诧之际,李承乾、李和李崇义这三个一直没说话的,很默契地背过身去。从背后看,他们的身子一直在颤抖,看着像是在掩饰激动的情绪,实则这几人居然忍不住无耻地笑了。
李家夫妇也纳闷,先有大闺女不知原因发疯,后有三个百家派弟子不知原因颤抖,你们倒是给个正脸,让咱看看你们是难过还是高兴好不?后又觉得家里风水确实不对劲,自家的正常人住出了毛病,连客人在他们家待一会儿脑子都出问题了……。
“你为何非要嫁给黄文,可是因为嫁他能减缓你病症?”到底心疼生病的女儿,李绩冲李二娘使眼色,李二娘才敢过去扶姐姐起身。
“贞观一年,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有一日我偷溜出府散心……。”李大娘子再次坐定后,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开始将她跟黄文的事情娓娓道来。
虽然上午已经听过一次,但是事件相同,女方跟男方讲述的着重点却不一样。另有三个后来者,更是第一次听正主讲故事,他们皆是聚精会神地看向李大娘子。李最夸张,顺手拿起人家的笔墨就开始记录。
李大娘子终于体会到黄文所说的,老师与师兄们性格皆‘独特’是如何独特法了。她咬了咬下唇,并未因他们的举动而停止诉说,王珏见她如此内心又一次赞了黄文的眼光。
李家人初听时震惊,听完后面面相觑,百家派师徒也配合得跟他们面面相觑。李绩用力拍案,嗷嗷叫道:“怪道那小子总往我身旁凑,原来是打着坏主意呢!”
“哼,还说因你人格魅力吸引人……。”李江氏冲李绩撇嘴。
李大娘子没接爹娘的话,而是乞求地看向王珏,“黄郎君拿药皆是为我,不然他万万不敢违背学派规矩,我愿代他接受惩罚。”
王珏从始至终都作面无表情状,“不用了,你又不是我弟子,我罚你做甚?”
李绩心里怪黄大尾巴狼叼走自家闺女,也怨闺女不知自重做出等同私相授受的事情来,听说闺女也要跟着受罚又觉心疼,再看王珏的应对反怪她太过严厉不近人情,总之他内心很复杂,情绪变动非常快。
李江氏这会儿反而更理智,黄郎君能为闺女犯下如此大错,可见其是看中闺女本身而并非想攀附自家。以王县伯弟子和太子师弟的身份,再加上他本身才学了得人也聪慧,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儿,并不需要多此一举来行这样的险招。只是,他的身份到底是差了些,身为庶子这点可是硬伤。
李绩冷静后脑中也想到很多事情,他只坐那黯然伤神,考虑自己该做何种决定。李家三个小萝卜头满面急色,他们想帮大姐说情,然而这样的场合容不得他们插嘴。百家派弟子们也装作着急的样子,只是好似慑于王珏的黑脸不敢开口。
王珏见目的已经达到,她冷着脸起身道别,“风水已经看过,我等不便多做打扰,告辞。”
李绩不干了,“休走,你徒儿诱拐我闺女之事咋说?”
“李大娘子不是好好在这坐着吗,何来诱拐一说?偷送外人学派之物已是大错,再添上这条与良家子私相授受之过,他能不能继续做我弟子还要另说呢。”王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百家派弟子们忍耐得很辛苦,他们特别想回头看看李绩的表情。奈何瞧着老师入戏颇深,他们只得跟着好好配合。
等在府门外的百姓们有点儿晕,怎么王县伯担忧着进去反而黑脸出来了,还有她身后的一众弟子们表情也很奇怪。有的跟王县伯一样面露不愉,有的则是皱眉做为难担忧状。再瞧那李管家站在门口目送客人离去,那满脑门汗的紧张模样,他们觉得这里有大消息可以深挖。
咱不急,虽然咱们没有本事挖出内.幕,但是长安城中还有喜好听八卦的圣上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卢国公,想来只需数日便会有消息传出。
百姓们一点儿没猜错,程咬金跟程处默此时正在家中拍大腿,遗憾没赶上这出好戏,老程琢磨着明日到朝廷去探探李绩的口风。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这长安城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王珏的消息,总是会第一时间送到某些人的案上。
从长安到皇城有些距离,因此李世民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一个小内侍洋溢着八卦的笑容,嗷嗷叫着跑进甘露殿,“圣上,寡妇进城了!!”
李世民手一抖,“白瞎了朕的一副好字,寡妇进城同朕有何关系?!”
“是您时常念叨的王寡妇,王县子进城拜访李绩将军了。听说今日上午,房二郎……。”这个小内侍专职讲八卦,嘚吧嘚吧很生动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有点儿意思,改日应该让她来宫中看看。”在找王珏看风水前,李世民决定明日单独召见李绩,先拿他家的*事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回程的路上总算没了外人,弟子们有一堆问题想问,都急着开口抢先说话。
李承乾好奇道:“老师,真能从风水中看出那么多事情吗?”
王珏毫无愧疚地回答:“他家风水没什么问题,我说的那些是从李将军夫妇面相上看出来的。去年好些大臣找南山村施工队造房子,我看吴村长他们今年没接到大生意,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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