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吴兰兰是真心喜欢她从陶真真摊子上挑选的化妆品和小饰品。
不然,她不会去而复返。
这一回,她直接给陶真真甩了一张百元大钞,显得出手很大方的样子。
她当时还很阔气的说了两个字:
“找吧!”
陶真真找不开,叫来余笙给她换零钱。
余笙拿到钱后,先验真伪。
钱一到手里,她就感觉出不对劲儿。
这张钞票很有厚重感。摸着倒是像真的。
半分钟过去,吴兰兰发现余笙还搁那儿验钞。
她表现得很不耐烦,“你不会以为这张还是假的吧。”
余笙不以为意,笑了一下,“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承认你将才带过来的那张十块的是假的啦。”
吴兰兰凝重的警告她:“你说话小心点儿!老曲解别人的意思,你有意思吗!我啥时候说过那样的话啦!”
明白人都能从她身上看出来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你叫唤的怪厉害的。”萍萍说,“你心里要是真没鬼,那就让笙姐好好看看你的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兰兰冲她冷哼一声:“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凭啥心里有鬼!我看,心里有鬼的是你们!”
她越说越厉害。
陶真真凑到余笙跟前,与她一并看着那张百元大钞,“不会又是假的吧?”
余笙确定这张百元大钞是假的。
但她没有当面说穿。
她之所以那么确定,就是因为这张假钞的厚重感太明显了。
那样反而就显得突兀了。
熟悉真钞手感的人,把钱拿到手里,一下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余笙向陶真真眨了一下眼。
她把钱还到陶真真说上,“我没有零钱给你换。”
陶真真与她达成默契。
她把钱拿给吴兰兰,带着歉意笑说:“不好意思啊,我这儿找不开,也破不开。要不你换了零钱再过来吧。”
吴兰兰怪异的看着她俩,“你们咋回事啊?”
萍萍也劝她拿着钱回去,“吴兰兰,你不是搁集上摆摊卖衣服吗。不会没有零钱吧。你没有零钱,你拿着你这张去你周围摊子的老板那儿换开不就行了嘛。”
“你们要让我跑几趟?耍我好玩儿是吧!”吴兰兰看向萍萍,“你话说得好听,你把钱给我换开呀。”
萍萍揣着手,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我也没零钱。”
“你们这群人真是有意思!”吴兰兰被气笑了。“我拿着零钱来,你们说是假的。我拿着整钱来,你们说找不开也换不开。我看你们就是存心捉弄人的!”
翠巧忍不住道:“笙姐,平哥前两天不是买了一台验钞机回来吗,把这钱放验钞机里验验不就行啦。”
验钞机一验便知真假。
吴兰兰微微色变。
她强作镇定:“验钞机还有假的呢!”
余笙说:“那台验钞机,是平去银行存钱的时候,托银行经理带出来的银行专用验钞机,上面贴的签儿还在呢。银行出来的东西,你也敢说是假的?”
吴兰兰结巴了:“那、那,有验钞机,你一开始咋不拿出来嘞!”
“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余笙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没拿出来,这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吗。”
她给吴兰兰留着脸面,谁知道这蠢女人就是不知道知难而退呢!
她还想多欣赏会儿吴兰兰迎难而上的精神呢。
吴兰兰知道再闹下去,她这张脸就没法摆了。
她放下东西,拿回了钱,却是骂骂咧咧的。
看着她的背影,陶真真有些懵。
“这人咋回事啊?前后拿了两张假钱过来。她哪来的那么多假钱?”
余笙道:“我早就跟你提过醒了,从去年开始,我们这儿假钱就开始泛滥了。谁手里都有几张。”
陶真真悚然一惊:“也太可怕了吧!你赶紧把你的验钞机拿出来呀。我这本来就是小本买卖,要是不小心收到假钱,那我不得亏死啊!”
余笙:“那台机子没有手动开关,我嫌太费电了,就没有摆出来。”
陶真真:“哎,多大点事,不用的时候把电拔掉就行了嘛!”
余笙去把验钞机安排上。
这验钞机摆出来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具有一定的威慑力——
以后谁要是带着假钱来超市,看到柜台上这台验钞机,好意思把假钞带进这个门,还好意思把假钞拿出来用呗?
金花嫂子来门口,朝篮球场方向喊:
“小海,骑车接你爸过来吃饭!”
金花嫂子这嗓门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她这嗓子一开,陶真真脑子里嗡嗡的。
她发现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
人到齐之后,家里才开饭。
陶真真暂时收了摊子,去屋里吃饭。
一看桌上有对她胃口的红烧排骨,她直接就坐了过去。
孩子们洗了手,随后上桌。
余笙把温好的一瓶母乳塞给婴儿车里的小步。
“这是你的。”
桑平过去,把陶真真面前的红烧排骨端到余笙跟前。
陶真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盘排骨。
“端走干嘛?”
桑平说:“我给我媳妇儿做的。其他人,没有份儿。”
陶真真气结。
想说两句吧,可以想到寄人篱下的处境,她便感到语塞和心塞。
青子安慰她:“习惯就好。我们家就这样。我叔最疼我婶儿,我婶儿疼我们。你还得往后站。分得清前后顺序,你就知道搁我们家咋处嘞。”
陶真真不习惯,很不习惯。
饭桌上,桑平跟桑海斌提起盖养猪场的事。
桑海斌很支持,“这是好事啊。卫东家养猪赚钱嘞,村里眼红的人多啊。盖一个大的养猪场,让卫东带着村里的人一起干。”
“不好弄的。”桑平道,“后面的话,先不说。你要盖,不得找地方啊。”
桑海斌:“卫东家地头那块地方不就挺大的吗。把原先的猪圈扒掉重盖,扒掉的那些砖啥的还能二次利用。”
桑平摇头,“那块地毕竟不是专门的养殖用地。那时候我跟卫东从他家庄稼地边上开出来一块儿。养猪场占地方大,真要搞起来,那味道也大的很。那块地都没地方排污。所以盖养猪场这事,我就跟他提了几嘴。这事还得缓缓。”
“地方...是吧。”桑海斌默默记下,“回头我留意一下。”
正说话呢,一只小手努力的伸过来,捞住了桑平。
一看抓他的是小步,桑平忍不住笑问:“你有啥事?”
小步盯着排骨流口水。
小家伙是馋肉了。
桑平夹了一块儿骨头。
小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这个男人把排骨放他自己嘴里。
桑平吮去排骨上的肉,留了一截骨头给他当磨牙棒。
“给,拿去啃吧。”
小步无语的看着他。
他馋的是肉,又不是骨头!
算啦,尝尝味儿也好。
小步抓着骨头津津有味的吮起来。
“咋味儿?”桑平问他。
小步摆着一对小胳膊,振奋的欢呼了两下。
“我来的时候看见前门那柜台上摆的验钞机,是不是又收假钱啦?”桑海斌关心余笙的生意。
“那倒没有。”桑平笑说,“她就是个活的验钞机。机子还没验出来真假,她一上手就管摸出来嘞。我没她仔细——”
说着,桑平笑容渐渐消失。
桑海斌感觉到异样,于是追问:“你咋啦?”
桑平说:“前几天收款的时候没注意,收了几张假的。我当时也没发现,拿去银行存的时候,验钞机里面一过,给我验出来嘞。给我气的,搁银行坐好半天。这不,银行经理心疼我,给我弄了一台验钞机。”
桑海斌义愤填膺:“谁给的假钱,知道呗?”
桑平:“知道。”
“知道就找人去!”桑海斌义愤难消。
桑平摆手无奈道:“我也想。也怪我当面没有看清楚。钱我都拿走了,再拿回去找人家,人家承认呗?烦得很。我这还算情况好的嘞,银行经理跟我说,前段时间有个人去存钱,带了十来张一百的,机子一过,一张真的都没有。”
这种事,听着就让人背脊发凉。
桑海斌当即便惊叫了一声,“哎哟!”
金花嫂子说:“十来张一百的都是假的,那要是辛苦的血汗钱,得多难过呀!”
“那可不。”桑平说,“那人搁银行差点儿发疯,一个大老爷们儿,呼天抢地的搁那儿哭,说是他自己带来的是真的,不可能带假钞来存钱,赖人家银行柜员把他的真钱给偷偷换掉嘞。”
桑海斌皱眉,“不是说,年前就在查这个事么,咋查到眼跟前,假钞还那么多?”
桑平:“没捅到老窝儿呗。”
桑海斌满脸辛酸,“难过啊,真是难过。”
他都不敢想象同样的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会咋样。
桑平说:“现在人都精啊,把假钱掺到真钱里头,稍不注意,就蒙混过关嘞。回头你再找回去,人家咋可能承认。以前多好,现在你去往集上买东西,你掏出去的是真钱,除非你当时就能把钱一下花光,不然你带回来的,里头总有那么几张是假的。为啥我媳妇儿开的这个店生意越来越好,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假钱搁她这儿过不去。她也不往外面找假的。那台验钞机,我要是能随身带着,我就不给她使嘞。”
最后那句,自然是玩笑话。
青子和小海快速吃完饭,又跑去打篮球了。
陶真真才发现饭桌上少了几个人,“好像还有俩男孩儿呢?”
“你说小军和顺子啊,他们回家啦。”余笙说,“他们很少搁这儿过双休日。”
陶真真吃的太饱,拖着余笙一块儿去集上散步消食。
余笙陪她逛了好几个卖衣服的摊子。
陶真真没一个看上眼的。
经过吴兰兰的摊子时,她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她在这儿摆摊啊。”
余笙说:“集上的衣服卖的都差不多,咱就不过去了。”
陶真真偏不。
她非要过去打招呼。
“不错啊。”陶真真发现吴兰兰这家比其他家多了些新样式。她当场便看中了一件灯笼袖的黄衬衫。“这件咋样?”
她把衣服取下来,拿给余笙看。
这件黄衬衫的领口穿着银丝,在太阳光底下亮闪闪的,很是有特色。
可是陶真真翻来覆去,到处都找不到衣服的吊牌。
余笙指着同款的绿色衬衫,“还不如那件。”
陶真真纳闷,“都一样啊,就是颜色不一样。”
“绿的显白。”余笙说。
“绿的不好看,跟大白菜一样。”陶真真拿着黄衬衫询问吴兰兰,“这件多少钱?”
吴兰兰满脸不开心,说话都带着气,“十五!”
“便宜点便宜点噻,没吊牌还卖那么贵。”陶真真很会跟她讲价,“要不然这样,你之前在我那儿看上的东西,我都给你拿过来,换这件衬衫,咋样?”
吴兰兰陷入犹豫之中。
“好啦好啦,别考虑啦。你再考虑,我回去把摊子支起来,你看上的那些东西,我可就给你留不住了。”陶真真说。
“那好吧。”吴兰兰不再犹豫,却也是讨价还价,“那你看着再送我几样。你那懂事用过的不知道几手货嘞,我这衣裳可是新的。”
陶真真想了想,“那我送你一瓶指甲油吧。”
吴兰兰:“啥颜色的?”
陶真真:“橙红色的。我买了之后就用过一次,可以说是新的。”
吴兰兰点了点头。
陶真真迫不及待的和余笙回去拿东西。
回去的路上,余笙说:“我发现你比我会做生意。”
“物物交换嘛。”陶真真高兴道,“总比她拿着假钱来找我,我拿着钱去找她惹她怀疑的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跟她咋回事?我看你俩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以前是不是吵过架?”
余笙翻了个白眼。
她跟吴兰兰吵架,那都是轻的。
说起这个吴兰兰,余笙也是无奈。
“这个吴兰兰啊,年纪轻轻的,知道她的人,都能说几句她的好与不好来。”余笙叹道,“她的不好,我就不说了。她为了赚钱,也是挖空心思的人。那摊子是她跟她老公一起弄的。她怕钱都把在她老公一个人手里,生了小孩儿,月子都没做,就出来摆摊了。”
“这么拼!”陶真真也是佩服,“搁我,我可做不到。不过他们两口子在一起你互相猜忌,那日子能过到一块儿去吗?”
余笙又叹一声,“这里头有好多事,你都不知道。慢慢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