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岳慕添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
他调侃的举止,洒脱的性情,让她觉得格外亲切。没有那些故作深沉,装腔作势的男人的矫情,他高兴的时候会开怀大笑。他没有一个老板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她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毫不隐藏地诉说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在他的面前她不需要伪装,不用卖弄风情,她爱上了这个率真的男人。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了惺惺相惜的理解与尊重。他就像推开她头顶乌云的骄阳,将温暖照在她晦暗的角落,抚摸着她那早已麻木的心。
但她知道他不会爱上她,他们的相识,注定无缘更无分。
与其将他困在城池,不如将他放手鱼跃。
他们会在健身中心留下相交莫逆的身影,面对别人的猜测和质疑,一个是洒脱的一笑了之,一个是温柔的回眸莞尔。他们也会在她的酒吧里,对酒当歌无所不谈,有得遇知己的潇洒快意。
她知道,放荡不羁的他,有执着的做事原则,有坚持的做人底线。他们在暧昧的边缘徘徊,却都有分寸和尺度,从不越雷池一步。
她觉得,他是有故事的人。他却笑,他们这些臭男人的故事,在她面前太显苍白了。他不愿说她不强求。不说是不想让自己再痛一次,不说也是因为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安慰……
“阿芩。”一双温柔的手从后面将她环住,同时一个缠绵的吻印在她的唇上。中文说的磕磕绊绊:“亲爱的,在想什么?”
“没事,我们走吧。”她妩媚一笑,挽起身边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他是她的美国男友Evan,他们认识不过几个月。
Evan第一次看到她时,她一身旗袍装的东方婉约之美,让他一见倾心。
从此心中独念佳人,她也被这个真诚又热情的美国小伙子感动了,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份单纯总好过徐鼎钧的威逼利诱。
***
两个星期的时间匆匆而过,砚宁感冒痊愈后才去了陈婷的西点屋。
陈婷时常会在电话里安慰一下她沮丧的心情。只是那天之后,她的性格变得沉闷了很多,让人不免担忧。上周的时候,她从陈婷那里听到了林骁复职的消息,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
陈婷当时的口气欲言又止,她能猜到是和慕添有关。她阻止了陈婷的谈话内容,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事,她一概不想知道。
“你有联系他吗?”陈婷的重点又回答林骁身上。
砚宁只是摇头,说什么?或许没人知道,看到林骁的女朋友的那一天,她是怎样在林骁家里逃出来的——现在,她最不想见到的人除了岳慕添就是林骁!
“砚宁,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关于林骁停职的事。”
“都过去了,我不想听。”肯定会与那个男人有关,她当然拒绝。
“砚宁,听我说完。”总不能让误会扩大化,就算感情不会有结果,事情还是要有个了断,陈婷继续说:“那件事是徐鼎钧做的,和慕添无关。徐鼎钧是临海的一把手。他要对付谁,慕添可左右不了,你明白吗?”
“有区别吗?反正都是耀武扬威。”砚宁的态度冷淡,就算知道不是他做的又能怎样?发生的一切能用一个误会后的道歉解决吗?
足以让她铭记一生的恨,不会因为他的无辜,而让他们的关系有愈合的可能性。
“我知道你还是恨他,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上,他不是恶人……”
“是吗?”砚宁冷笑,他不是恶人?她已经听不进别人说一句他的好,那绝对是天大的讽刺!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恶毒的话还言犹在耳,记忆犹新!
“砚宁,你这样子,我看了都难受,别说他了……算了,可你不能总是这样不开心啊?忘了那天我们说的话了吗?人活着要往前看,不是吗?”
“是,我知道,我会慢慢的好起来,给我点时间。”
“好,你能这样想就行。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你去做呢!你还没有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呢!所有要让自己开心一点。”
“是啊——”砚宁意兴阑珊的说,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她已经不再期待。因为林骁和岳慕添,让她不敢再去爱。
“婷姐——”她的脸上还是挂着难以消除的疲乏,却还是勉强的笑了,“给我一杯橙汁?多加点糖——”
就像第一次来陈婷店里事一样。那时的她无忧无虑,憧憬着不切实际的烘焙师的梦想。现在看来,成就梦想的那一刻并非遥不可及。
今天的她为什么不能拿出当时那样不受干扰的心情,一往无前的只做自己?
只是,今天的面包都被她烤焦了,竟然退化到了初学时的低能水平。
不过没关系,至少这里没有林骁,也没有岳慕添——
她想,喝过这杯甘甜的橙汁后,她会调整好心态,继续做回自己。只要那两个男人不再来打扰他的生活,她相信自己可以一步步的挺过来,就像挺过最初的那一个星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熬过那煎熬的一个星期。
她请了两天的病假,周三上班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的人是周南。这次他没有回避公司所有人的目光,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砚宁,你这是怎么了?”
“唔,那天下雨淋感冒了,没什么?”她勉强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如果实在坚持不住就回家休息吧。”周南没在意一边李姐瞟过来的目光。
“今天好多了……”看着周南她尴尬的问:“你不用回西区吗?”
“下午就走。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谢。”
幸好刘总把他叫走,不然砚宁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体的不适抵消不了心里的煎熬,她坐在那里一整天的直发呆,该处理的工作也被她搞得一团糟。
“砚宁,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李姐重要忍不住问了。
“没什么,可能是感冒药的作用,我的头一直昏昏沉沉的。”
“没事就好,真不行就回家再休息两天。”
“嗯,咳咳——”砚宁又忍不住咳嗽。
“砚宁,其实,怎么说呢?”李姐看着可怜巴巴的砚宁说:“你知道吗?周南本来是应该周一就走的,他就是看不到你不放心,所有拖到今天。”
“是吗?李姐,你别误会,我们没什么。”
“我误会不误会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想的。”
“我?我们是同事——”一时间,她的心里更乱了……
中午没有食欲和体力的她让李姐随便捎带点吃的就行了,却在她慵懒的伏在桌子上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周南拎着热气腾腾的卤面放到她的面前——那一次,就是在那家面馆和周南吃过同样的卤面……
“趁热吃吧。”这个清爽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别有深意。
那一刻,砚宁觉得周南的微笑是她头顶最温暖阳光,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却什么也没说,她清楚周南能在她的脸上读懂一切。
那微湿的眼眶让酸楚的鼻子也豁然开朗了——
那份感动,让迷途无依的她拥有了片刻的温暖。无关爱情,一样可以铭刻一生……
凝眸对视中,他将那份感动读成感情,她却将那份感动变成更深的感激——
周南走后的第二天,领导找砚宁谈话,或许是顾忌她生病未愈的身体,态度很委婉。闲聊了几句不切实际的又无关痛痒的客套话,领导还是要摆出自己该有的身份和影响力——要让砚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砚宁微垂着眼帘诚心忏悔:保证以后认真仔细不出问题。
结果领导却不以为然的说:那些都是小事!
然后以一位长者的身份语重心长的劝诫热情冲动的年轻人——年轻人谈恋爱我也不反对,办公室恋情有时候还能彼此促进共同进步嘛!但是切不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把工作丢到一边不管不问。
砚宁在狼狈撤离前终于明白了领导的意思,只是领导却不明白当事人的意愿——不过她郑重的声明绝对不会有下次!砚宁工作态度一向认真严谨,让领导放心不少。最后,不知道是吹擂自己独具的眼光还是真心诚意的赞美——周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聪明能干,前途无量……
阳光隔着茶色玻璃,一样可以将炙热的光线送进室内,落在她的脸上时,已经变得温柔了许多。砚宁坐在靠近全落地玻璃的雅座上,她闭着眼睛迎上日光的洗礼,感受到脸上的皮肤被晒得紧绷,温暖……
她强迫着自己不去碰触那些负面情绪,虽然时有蠢蠢欲动作祟着她隐痛的心,但她会咬紧牙让自己挺住——这样的天色很难让阴郁的心情有藏身之地,当她本能的拒绝着那种不幸,那份晦暗也在她心中慢慢淡去……
橙色的液体填满她的口腔,酸酸甜甜。那些不安,那些无奈,她拒绝随身携带。在这午后的温暖阳光下,能获得暂时的安稳。至少,是现在——
“砚宁,林骁的电话……”
砚宁一时愣住,为什么要打破她此时平静无澜的心情?为什么让她听到这个名字?虽然他不像残忍的岳慕添那样摧毁了她的一切,却也打碎了她二十几年来最长最美的一个梦!她一样不愿面对……
“你要是不想接,我给你回了。”看到她犹豫的样子,陈婷捂住电话小声问。
“给我吧。”砚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喂——”砚宁接过电话。
“砚宁,身体好了吗?”那端传来林骁熟悉又体贴的声音。
“没事了。”她依然还会感动,只是感动的背后是无言的心痛:“有事吗?”
“嗯。刘峰回来了,我们五个人难得能聚在一起,一起吃个饭吧。”
“是吗?我想想。”砚宁听到刘峰的名字也没有多大的热情。
“你有事吗?”
“唔,没有。只是……好吧,我去,在哪里。”
“我已经告诉陈婷了,晚上和她一起过来。”
“好。”
“那好,先这样。”
砚宁把电话交给陈婷,陈婷轻声说:“他跟你说什么。”
“说刘峰来了,今天晚上大家一起聚会。”
“就这些,你去不去?”陈婷不确定林骁会把事情说的多么具体。
“不知道,我能这样一直躲避他吗?”砚宁看了眼陈婷,这话又像是自问。
“嗯。”陈婷很理解她的心情,“他说带他的女朋友过去,你知道吗?”
“……”她恍然无言。
‘女朋友’三个字让砚宁的肩头轻颤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刘峰不过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向大家宣布他的恋情。这真的是她最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
“砚宁,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别勉强自己。”陈婷知道她现在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局,林骁和慕添的双重打击,她能承受的了吗?
“没事,晚上一起去吧。”决然后的脸色染上一层凝脂的惨白。
有些人,有些事,是她注定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