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应当三思而后行,可是过犹不及,想得太多了有时候却反而会因为畏首畏尾而误了时机,后悔莫及。
挣扎了一夜后,辛韵最终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天一亮就走,至于走不走得了那就要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当然,在走之前,她还是要尽力地帮荻秋他们争取有利的处境。可若是要她只一味善良地只为荻秋他们着想,而舍弃自己的自由和将来,甘愿接受打她主意之人的掌控,她自认,自己还没有到如此圣母的地步。
而且,她现在悄然离开,对荻秋他们反而正是利大于弊。
因为对方即便十分清楚她这个身体的真实身份,却是绝不可能知道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已另外一人了。从表面上来,她这个威国府后代为了自己活命,居然连亲生父母都可以舍弃不管,只顾自己的性命,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十分薄情寡义六亲不认的不孝女,又怎么可能为了几个才相识不久的孤儿们甘愿自我牺牲呢?
所以,她走,才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她走之前留两份信,制造出一种她是害怕自己身份暴露会被牵连的假象即可。
天光渐渐地明亮起来,辛韵特意用冰水洗了洗脸,振起精神,便背起一个包袱离开了这个才住了没有多少天的小院。
她先去胡同口吃了份饱饱的早餐,又买了一些烙饼和馒头放在包袱里,最后将一份信交给早点铺子的掌柜,许给他一百文钱,要他晚饭后再将这份信送到指定地点,定金十文,等收信的人看了信后自然会付给剩下的九十文。
之后,顶着呼啸的寒风,辛韵步行来到车马行。
虽说今日离开是临时决定的,可为了这一天,她先前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大兴城虽说每到冬天就因为交通不便而近乎孤立,可一来要和朝廷那头联系,二来有些物资也不可能完全断却,只要不遇上暴风雪的天气,还是经常有商队车队来往的,只不过都是些几十里内的短途的而已,不会走的太远,其中最常去的便是距离大兴城五十里路的四方镇。
辛韵运气不错,来到车马行时正好得知今日有车要去四方镇,两刻钟后出发。
因了无意中帮了朝廷的忙,怕用辛韵这个名字会引人注意,辛韵自然不能用买来的文碟通行,便临时编了个假名。声泪俱下地对车马行的管事说自己是某个酒楼的学徒,只因昨晚才得讯说是母亲摔伤了腿,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才临时向掌柜的请假回家一趟。可是掌柜的虽然答应了给他两天假,却怕他一去不回就扣下了通关文碟,硬是要他自己想办法出城。
为了取信管事,她还主动打开包袱让管事查看里头的廉价治伤药材,还可怜兮兮地拿了十文钱贿赂管事,请他务必帮帮忙。
大兴城如今正值多事敏感之际,按理说凡是来他们车马行雇佣车辆出城的人一律都需先去官府报备,陈诉出城理由并经审核同意之后方可出城。不过车马行管事见她不过小小年纪而已,就懂得贿赂,有心想要从她身上多捞点油水,一番假装为难之下,最终在收了她一倍车钱的前提下答应助她出城。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段,不一会,那管事就把她带到一个伤了条臂膀的中年人面前,让她权且充当那人的儿子。
中年人因行动不便,见管事白送来一个人伺候自己,尽管时间有限,倒也不客气,还真的拿辛韵当小厮地指挥起来。一会要捶腿,一会要喝茶,好在并不八卦地问东问西。为了能顺利出城,辛韵也就受了,还服侍的相当尽心,让那个中年人也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片刻后,到了预定的时辰,里头便陆续还有几位乘客走了出来,连同辛韵正好凑足了六人。
自马车起动,辛韵便一路提着心,等到城门处检查,更是紧张。幸好她的年纪个头是优势,听说是中年人的儿子,就没有多查。等帘子放下来,马车重新起动一点点地离开那高高的城门,辛韵才暗中舒了口气。
之后,辛韵一路上都禀行着低调两字,只做出一副愁眉苦脸担心母亲病情的样子,独自缩在角落之中。
所幸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即便是躲在车厢里,那刺骨的寒意还是不住地袭来,而且沿途又颠簸,大家基本上都是尽可能地卷缩起身子保暖,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思。
辛韵的身子还是在发育中的孩子,这一夜没休息好的后遗症还是相当大的,幸好有空间在手,能借着蜷缩的姿势悄悄地暗中捂着扁平的铜壶取暖,倒也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受罪。而且她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头除了两件旧衣就只有点廉价药材,钱财没有一点外露,也不怕人家起什么歹心,就安心地打起瞌睡来。
这样时醒时睡地颠簸了一天之后,到了黄昏时分,总算到了四方镇。
和大兴城相比,已经暮色四合的四方镇确实是小了很多,辛韵一下车就假装很熟悉这里的道路,毫不停留地就朝着一个方向坚定而去,其他五个乘客本来也是素不相识,当下也各自散了。
等再也看不见同行的那几人,辛韵这才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揉捏因长久坐车而有些僵硬酸涩的双腿,一边打量才刚刚掌灯的小镇。
受级别所限,这镇上的街道要比大兴城窄上一些,主街两旁也不像大兴城一般都用来开做店铺,而是铺子和铺子之间,都时不时地间隔着门户紧闭的民居。因为正月已过,除了酒家茶楼,门前的红灯笼都以撤了下来,街上行人稀少,被穿街过巷的北风一吹,感觉整条大街都透着一股寂寥的气息。
稍事休息了一下,感觉双腿灵活些了,辛韵就找了个位置偏移客人稀少的小面馆吃晚饭。
面的味道很一般,但胜在热乎,暖暖的汤汤水水下肚,身子就暖和了几分。辛韵故意吃的很慢,准备等剩下的另一个客人也走了,就向店老板打听一下哪里的旅馆比较便宜。
咕噜噜地喝完最后一口,辛韵正准备张口,忽然看见前方三辆马车经过,其中一辆车子的窗帘正好被撩起,露出了里头一张颇有几分英俊却带着几分惶惶之色的面容。
看到此人,辛韵蓦然一震,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段不堪的记忆,下意识地低头避开,等马车过去了,才匆匆地丢下几文铜钱,远远地跟了上去。
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刚才那个男子竟然就是胡氏的姘夫,也就是她血缘上应该称之为表舅却同胡氏一起合谋想把身体原主灭口的唐元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