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热热,柔软润泽,一喘一息之间,两人刚饮过篱花酒的酒气混合交融,暧昧突生,竟是更甚想象中的滋味。
如被雷电击中的一道麻酥感瞬间贯彻全身,犹自回味间,月篱脸上飞快地窜起两道飞霞。
她单手轻按在自己的胸前,诧异自己身体的异样。
面前的白玉色身影突然动了,月篱如同受惊的飞鸟,蓦地起身,迅速撤离,手忙脚乱地重新躲藏在篱花树干之后。
“咚咚咚!”似擂鼓般,胸腔处发出响彻身体的悸动声。
原来,这就是因男女情爱生出的心悸么?
唇边残存的触感,竟比小黄鱼的滋味还要美妙!
这一刻,身为月篱的眠篱,似是在刹那间,领悟到男女之情的原始精妙之处,也明白了何为心动。
“好了。”耳边突然传来赋雪的声音。
眠篱的思绪被打断,她回过神来。
回到了正在进行的及笄礼上。
她看到面前的赋雪退远几步,篱落簪已被他别入她的发间。
赋雪正注视着她,朝她淡淡一笑。
眠篱弯起眉眼,也对赋雪露出会心一笑。
只是这个笑容,逐渐地,在嘴角僵住……
因为,她感觉到周身的鬼气突然开始凝固起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铁链将她的鬼气牢牢地束缚住,让她手脚动弹不得。
然后,她看到房门内外顷刻间涌入无数的襄氏族人,将她团团围住。
月篱一眼望去,这些人竟从屋内蔓延之屋外,密密麻麻数不尽的一大片,场面尤其壮观。
这些人身上,皆带着修习慑鬼术的气息。
他们看向月篱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紧张,还有隐隐的兴奋激动。
下一刻,这些襄氏族人动作整齐划一地纷纷从怀中掏出一张字符,然后割指取血,以血在各自的字符上分别写下一个不同的字。
他们嘴中开始默念着什么。
很快地,每张字符上的血字开始跃出符纸,井然有序地排布在半空。
每个字上都附着有一抹带着白光的畏惧之力。
四面被畏惧之力包围的月篱,瞬间从万宾来贺的及笄者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众矢之的。
体内的眠篱意识明白,此刻便是月篱在及笄礼当日被襄族设伏、及笄礼现场瞬间变成阵法场、她被迫献祭的正当时!
月篱看着周围如铜墙铁壁般、密密麻麻排布的无数血字,心道这便是鼎鼎有名、曾被数代前的襄氏族人用来斩始祖厉鬼的万字阵!
万字阵乃上古阵法之首,是至今为止无人能破的最强阵法。
2600多年前,造字始祖仓颉的后代为制服始祖厉鬼而创出此阵,千人集字所赋予的畏惧之力于一体,化形为字剑,斩灭始祖厉鬼。
而仓颉的后代,就是现在的襄氏一族。
唯有襄氏族人之血,才能启动“万字阵”。
六百多年前,襄族族长襄禅曾率十二名胤安最强慑鬼师,苦经三年训练千名襄族子弟,成功启动“万字阵”,试图制服月篱。
如今,这一幕终于在眠篱的眼前重现。
四周的血字开始动起来,围绕着月篱转圈,其速度循序渐进地不断加快。
到最后,快到每个字的行动轨迹都肉眼难寻。
天地开始变幻……
云雾翻滚,雷鸣电闪,狂风大作,地火喷涌,天雨降临……
大地震动剧烈摇晃起来,树木花草开始狂舞。
布阵的襄氏族人们,顶住巨变,努力地稳住身形,继续支撑阵法。
阵法内,无数血字带着散发着白光的畏惧之力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劲霸道、压迫感十足的畏惧之力凝聚实体。
最终,该凝聚实体化成如飓风般的一整块云团状物体,飞窜在月篱的头顶,然后缓缓停住。
风云停,雷电歇,地火熄,大地平,草木止。
被困在原地的月篱,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她大口呼气吸气,面色越来越白,神色越来越痛苦。
体内的眠篱感觉自己快要被头顶的那一方畏惧之力震慑得喘不过气了。
那是比曾面对襄玉时要强大出上百千倍不止的畏惧之力,如千斤重的巨石,稍有不慎,就会砸下来,让她顷刻间粉身碎骨。
月篱觉得自己的气力快要耗尽了,她终是承受不住,双腿一软,整个身子跌趴于地。
月篱全身皆已湿透,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几乎快被淹没在人群中的赋雪。
“公子……”月篱脸上布满了汗水,湿透的发丝贴合在面上,眼中竟有血泪渗出。
她的眼神可怜巴巴、满含乞求地望着赋雪,看上去像只坠入陷阱之中、身受重伤、被围困的小兽。
羸弱无助的她,抓住了赋雪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他能施以怜悯,救她脱离困苦。
那对清亮鹿眸中,留存着最后一抹微弱的希望光亮。
同时,又带着一丝不确定、胆怯和迟疑。
“救我……公子……”月篱虚弱的声音,自喉咙处费力地再次挤出。
站在数千族人中的赋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清寡冷漠,清澈的墨眸中毫无半点波动,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与他无半点关系一般。
他那昨夜还曾被月篱偷亲过的、轻薄如蝉翼嘴唇,此刻轻轻蠕动着,同在场其他人一样,正麻木地低声念着万字阵的阵法术文。
正是这些术文,让月篱正经历着被刮骨剥皮之苦,被千刀万剐凌迟之痛。
月篱瞳孔猛然缩紧。
赋雪竟然也参与其中!
跟其他人一样,他也想杀了自己!
他怎么可能救自己!
月篱眼中那抹最后的光亮瞬间熄灭,转为黯淡,最后静如一滩死灰。
周围的及笄礼布置不知何时已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血祭台。
一张阴沉木制的献祭桌台上,左右两侧各燃着一只红色祭烛,正中位置摆着一个刚被砍下来不久的血淋淋的厉鬼头颅。
用来装盛被献祭者鲜血的祭池,和装盛献祭者死后尸体的祭棺木,皆在下首处。
月篱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张绝色的脸上,一片惨白,只余血迹斑斑,狰狞不堪。
她开始听到自己骨骼的断裂声,皮肉的撕扯声,血液的焚灼声,经脉的崩断声。
疼痛犹如一头狂躁的野兽般,正不断地吞噬蚕食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月篱只觉痛到几近麻木了……
她如同已腐烂的尸骨般坍塌在地,原本灵动清透的双眼布上了一片死气。
她浑身剧烈颤抖着,微抬起头,双眼空洞而无神地望向前方屋外的夜空之上,那弯如血的红月。
今夜,恰逢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