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一溜烟飞奔而去,只留下身后滚滚尘云,呛的晓峰直咳嗽。
晓峰立在自己车前,出神地看着憋了气的右后轮。轮胎侧面的橡胶已有一部分被磨出了断层,断层周围散发出橡胶燃烧时特有的焦糊味。晓峰蹲在轮胎旁仔细观察,想找出露气的原因。视线在胎面上不停地环绕着,很快,他发现了问题:一个核桃大小的黑色物体贴在轮胎表面。他将手伸向挡泥板相对的胎面处,摸了一下那个物体——很多刺,还有温热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拔下来,拖在手心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多棱爆胎钉。在《百科讲坛》栏目里,他见过这玩意儿,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汽车的,轮胎一旦与它用力接触,必破无疑。此时他开始暗自庆幸,刚才车速那么快居然没有翻车。要知道,有多少翻车事故都是因为车速过高时突然爆胎引起的。但这钉子是哪里来的呢?怎么会扎在我车上?正在他蹲在憋气的轮胎前愣神纳闷时,忽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谁?”他叫喊一声回头观瞧。
“我!还有谁?”刘总收回右脚,双手叉在西装革履的腰间,不耐烦地望着眼下这不知为何蹲在地上不愿起来的下三烂司机。“你在这儿干嘛呢?看看这都几点了?你还在这儿磨蹭。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咱们现在走不了。”晓峰站起身,指了一下轮胎。“车胎被钉子扎破了,必须换上备用胎才能上路。”
“那要多长时间?”
“也许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也许更长。不好说,要看螺丝好卸不好卸了。”
“真他妈……”
刘总骂骂咧咧转身拉开车门,从车后座拿下公事包,到路边伸手“劫”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现在只剩下晓峰自己了。其实这样也好,耳根总算清净了,没有人再肆无忌惮地辱骂自己,起码这半天是没有了。晓峰观望着公路上急速奔驰的汽车,心里那种由来已久的空虚感再次袭上心头。难道我要一直过完这样乏味的一生?他问自己。难道活着就为了这些事?天哪!
显然这些问题一时还不会有答案,所以在眼下,他还得干正事:打开后备箱,拿出十字扳手以及千斤顶,取出暗藏在车尾底盘下的备胎。
“伦敦大桥要倒塌……要倒塌……要倒塌……伦敦大桥要倒塌……要倒塌……要倒塌……”
咬紧牙关,连吃奶劲儿都用来扭扳手卸螺丝的晓峰听见自己手机的个性酷铃,撂下十字扳手,掏出装在上衣内兜中的手机。一个令他感到愤怒和不愉快的人名显示在他手机的来电框中:张从武。
他承认,这个人曾是他最好的同学兼玩伴,但那毕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切都会改变。友谊会随着时间而变得淡薄,距离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拉开,再加上个月这人要他去参加的那个疯狂的不能再疯狂的聚会,现在他已经不把这人当朋友了。不仅如此,他还决定要彻底忘了这人,因为这人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现在,他决定挂掉这个电话,然后删除这人的电话号码。
晓峰的确这么做了:挂机——选定姓名——确认——删除。一切都非常顺利,现在又可以继续手边这费力气的活儿了。
“嘀嘀——嘀嘀——嘀嘀——”手机传出短信特有的铃声。晓峰扔开扳手站起身,疯狂地踹了几脚车圈螺栓。“他妈……这是哪个缺心眼儿货?拧得这么紧!把螺栓直接焊上不更好?”
他再次拿出手机,查看短信。
一连串似曾相识的电话号码下面:
“十四岁少女为何惨死街头?七十岁老妇又为何裸死小巷?这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是金钱?是仇恨?敬请关注央视《今日说法》‘少男晓峰的不归路’”。
晓峰为这条带点黑色的搞笑短信傻笑了片刻,而后立即回拨了电话。他想知道是谁在跟他开这样低俗的玩笑。难道还是他?当他怀疑时,一切都已太迟,电话已经接通。
“喂?”晓峰率先开口。“谁发得短信?”
对方似乎没有要出声的打算,一直保持着机具个性的沉没。
“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说话不……”
“你打过来还问我是谁?你今天是不是病了,晓峰?”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令人压抑的声音打断了晓峰那自嘲似的问话。“刚才有必要挂断我的电话吗?对了,短信怎么样?很特别吧?”
“你……有事吗?”晓峰听见这声音就犯头痛。在他记忆中,从武不是这样,虽然他们十几年没见面,但人的变化也不至于这么大呀。他现在说话的语调简直就像好莱乌低成本恐怖片中那些疯狂的、带有恋母情节、最终要被男或女主角铲除的变态杀人狂。不——绝对不能再与这种人来往。晓峰暗自下定了决心。“如果没事,我就挂了。我很忙,有空我们再联系吧,再……”
“想对我说再见?啊……这样对老朋友可不太好。你还在为上个月的事烦恼吗?”那人说话时所带出的自信像是猜透了这世间的一切。
“既然你提到了,好,那我就对你说明白。”晓峰作了一个以便思考的停顿,随即又说:“上个月的事一直***……抱歉,我又说脏话,但我还是要说,上个月的事一直***让我恶心到现在。那个聚会让我留下了案底,案底。在那之前我连一次不良记录都没有。这全归功于你和你认识的那帮所谓的‘反日分子’。”
“别发这么大的火呀!我和你一样,也不认识他们,我和他们只是在网上认识的。我怎么知道他们喝完酒后会去马路上乱砸轿车呢?他们对我说只是出来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没别的。所以说,我和你一样,同为受害者。我不也留了案底吗?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会有老师让我们请家长的。”
“那……你干嘛让我去?干嘛叫我跟一些反日分子扯上关系?”晓峰此时的音调降了许多,但仍很刺耳。
“没什么特殊理由,只是当时想到了你。毕竟我们前不久才刚刚重逢。分别十五年后的老朋友重逢,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多聚一聚吗?相信我,上月的事只是个意外。”
“好好,别说了,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我很忙。一会儿还要开会呢!”晓峰急于想挂掉这电话。
“晓峰!”那人说话的语气作了明显地提高。“我要向你说明一件事,我打这电话并不是要向你道歉,你也知道,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或是人情。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就为上个月的事?得了晓峰,别自以为是了。我给你打电话的确有事,不然也不会打。现在听好了,今天晚上下班后,你立即到我家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好,就说这么多,去开你的会吧。我在家等你。”
“我很忙,下班不知要到几点——喂?喂?从武?”那边挂掉了电话。
晓峰迷茫地看着手中的电话。“别自以为是了”呵!真是够牛B的,我还没好好骂你一顿解气呢,你倒训起我来了。变了,真是变了。这个世界如今已经颠倒了,追债的要跟欠债的说好话,受害者要听施暴者的谆谆教导。有事让我去你家?等着吧乖乖,等死你。
晓峰重新拾起十字扳手,朝手上啐了口吐沫。“我就是不信邪了,今天弄不下来你,我以后就蹲着小便。”说着,他伏身蹲在轮胎前,插上十字扳手,憋足一口气。“嘿——嘿——”他猛力抽动身体,企图扭动螺栓,但只听磕碰一声,十字扳手瞬间断裂开来,巨大的惯性作用使他一头栽在地上,撇为两节的扳手还硌了一下他的肋骨。
他疼得将身体卷缩在了一起。从兜里翻出电话,他迅速拨了三个号码:114。
“这里是114电话号码查询中心,043号话务员为您服务。请问你要哪里的号码?”一个甜美的声音从他的手机听筒中传出。
“随便找一个汽车修理厂的电话,随便哪一个都行。”
“好的,请您记好以下的号码:13523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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