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板,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兄妹二人一阵咳嗽,将门板的缝隙重新用干草堵上,那丝灌进屋中的冷气才退出去。
房子不大,除一口水缸和一个灶台外,就只剩下两张靠近窗户的木板床沉甸甸的摆在那。
搬进来的那天,赵氏难得的让人给上面铺一层干草,还好心的垫一个破垫子,说是家里困难将就着用。
也许听见了外面的争吵,有些瘦弱的妇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虽然发鬓有些凌乱,不过那张端庄秀美的面容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眼中的焦虑直到看见儿女时才转化为淡淡的哀伤。
“我苦命的孩子,都是娘给你们添麻烦了,带着你妹妹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兴许碰到善良的人家还能有条活路。”
李凌眼圈一红,跪在熊氏的床前握着那双干瘦如柴的手。
“孩儿就是再不孝顺,也不能把您扔在这里不管,您就安心的养病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孩儿呢。”
“是呀,娘,您就放心吧,哥哥可厉害了,刚才小胖子要打哥哥的时候,被哥哥一下就踹倒了。”
小丫抹一把鼻涕,拱进熊氏的怀里替自己的哥哥吹嘘起来。
熊氏泪眼婆娑的抬起手,摸着小丫枯黄的头发说道“小小的年纪也真是难为你们了我苦命的孩子。”
李凌见母亲有些累了,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将老娘的手放进被窝掖好被角。
一回头发现小丫冷的厉害,心中一痛,强笑着将小丫抱到木板上,将那张薄薄的破被盖上去。
小丫露出个小脑袋,娇气的让哥哥哄着睡,李凌宠溺的刮一下她的鼻尖又给她讲个小羊吃草的故事,小丫头才打着哈气睡过去。
将火点着锅里添点水,李凌悄悄地关上门走出去。
初冬尽管没下过大雪,却冷得厉害,这样的天气不吃点东西,是没有办法熬过漫长的黑夜的。
路过灯火通明的正房,喧闹的笑声顺着门缝传出来,隐约的好像还有赵衡不愿意喝肉汤发脾气的声音。
回过头看一眼寒风中的漏屋,李凌搓搓手大步的走出去
寒冬里,白天很短,申时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凛冽的北风吹打在窗户纸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熊氏不知醒来几次,发现儿子还没有回来,不禁有些担忧,见小丫缩在被窝里睡的香甜,实在不忍心叫醒她,只好祈祷着漫天的神佛保佑儿子早点回来。
好在没让熊氏担忧太久,门板被人推开,肩膀上挂着一只雉鸡的李凌走进来。
随着门板的关上,灌进屋的风声戛然而止。
“凌儿你这是”
“娘,孩儿闲来无事,昨天在城外的小树林里下个套子,套点野味给您和小妹补养补养身体,您先好生休息,孩儿把这雉鸡收拾一下炖上。”
熊氏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忙儿子,自从前几天从屋顶摔下来,一向笨拙胆小的儿子似乎懂事了不少。
李凌先是往灶台下加把柴火,将锅里的热水舀出来重新添上水,等到水烧开后,将处理完的雉鸡扔进锅里,放上盐巴,盖上木板闷起来。
趁着鸡肉还没炖好的功夫,李凌小心翼翼的将老娘扶起来,用温水给老娘洗脚,按摩小腿和肩膀。
直到满屋飘起鸡汤味时,熊氏才一脸宠溺的摸着儿子的脑袋。
“好了,你这么一按娘舒服了许多,去把你妹妹叫起来吧。”
“知道了,娘。”
打开木板,看着锅里炖的焦黄里嫩的鸡肉,李凌咽几下口水,把肥嫩的鸡肉盛到豁牙碗里,拿起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肉走到小丫的床前,悄悄的打开一条被缝。
果然蒙头大睡的小丫欢快的爬出被窝,先是嘴馋的舔一下嘴唇,然后才接过那碗鸡肉,端给了老娘。
心疼的熊氏直掉眼泪,嘴里一个劲的说“小丫先吃,娘一会吃。”
得到准许的小丫,眼睛笑的像月牙一样,很快抓起鸡腿撕咬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凌看着小丫吃的小嘴油腻,不禁有些心酸,嘴里一个劲的劝着。
“多吃点”
熊氏把碗里的鸡腿拨给小丫,另一只鸡腿要拨给儿子,被李凌笑着拒绝,看着吃的汤水淋漓的老娘和妹妹,李凌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伺候老娘睡下,李凌给蹬被子的小丫掖上被角,直到将活计都忙活完了,才躺在小丫的身边长长的舒一口气。
破旧的屋子就是不暖和,一宿的功夫李凌就被冻醒两次,每次起来都要去给灶台添点柴火,只有这样屋里才能保持有热乎气。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李凌早早的爬起来,看一眼还在梦乡中的两人,便把斧头别在后腰上,带着绳子出了门。
东坊虽然在良乡县的东城,但是离城门却不算近,想要去城外砍点柴火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个时辰,还不算遛野味的时间。
北风吹在脸上冻得生疼,但是像李凌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一大早上的就有不少人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着脑袋匆匆走过。
直到日头有一丝暖意,家家冒起炊烟的时候,眉毛挂满白霜的李凌才背着两捆柴火,拎着雉鸡推开二舅家的大门。
“呦!这是出去砍柴了呀,早跟舅母说呀,家里不缺这点柴火。”
“没事的舅母,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磨身体了。”
“哎,说的也是,我家衡儿要有你半点勤快就好了,可惜这些天总是读书读得太用功,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扫一眼倚在门框上的二舅母,知到她在显摆儿子,不过李凌并不在意,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笑。
淡然的将柴火放在门口,拍拍身上的木屑就进了屋。
“哼,有什么可神气的,不就是打两只雉鸡嘛,也不说孝敬一下长辈!”
想要显摆一番的赵氏见没了嘲讽的对象,撇一下嘴进屋了,那边李凌一进屋,小丫连忙放下药碗扑在哥哥的怀里。
“哥哥,小丫想吃包子,很香很香的肉包子,我刚才看见小胖吃了。”
李凌把手在麻衣上擦擦,宠溺的揉揉小丫的脑瓜。
“小馋猫,等哥哥卖了鸡一定给你买两个肉包子,听说驴肉馅的包子最好吃,咬上一口直冒肉汁。”
“真的?”小丫一听哥哥答应了,笑的豁豁牙都露出来了。
“当然是真的,”
“还是哥哥最疼小丫。”
给小丫画完大饼,李凌来到熊氏的床前坐下一边把脉一边说道
“娘这几日的起色好多了,相信过一段时间就能下床。”
之前熊氏一直看着兄妹二人说话,见儿子给自己把脉,摸着儿子的脑袋笑了。
“你这孩子比你爹强多了,才十五岁的年纪就会开药方,你爹可是二十一岁才当上坐堂大夫的,他比你差远了,不过娘心里高兴,只要我儿有出息了,娘就是死了也心甘。
看着神采奕奕的老娘,李凌心里苦笑一声,自己上辈子其实是外科大夫,至于中医只是兼修,放在今天哪里有那么厉害。
不过为让老娘高兴还是随着她说一句。
“娘,你要是走了,我和小丫怎么办,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呐,就是我们的宝,还指望着您长命百岁呢,可不敢在说死不死的。”
熊氏笑着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