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很矛盾,他既感觉好象是自己把丁打败了,把雅美就这样也给栓住了,但他的第六感觉又告诉他雅美的那天的举动只是献身。他搞不清楚,打电话约雅美,雅美却推说不舒服,不想出门。他说:“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
雅美沉默了片刻,说:“知道吗,昨天看见你扑火的样子,我只感动了……只感动了一分钟。我觉得你还是那么不成熟,象个学生,很幼稚。我希望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不要再凭感情凭冲动做事。”
这一句话简直让他太受刺激了,原来还以为自己成功地感动了雅美,原来只是一场自我陶醉闹剧。只是雅美对他无功劳有苦劳的感谢而已,他灰心丧气,觉得很气馁。他说:“我们见面好好谈谈,行吗?”
雅美说:“你让我冷静几天,好吗?我会找你的。”说着,挂了电话。
上班时,他心神不宁,总琢磨雅美为什么说他不成熟,什么是成熟?责任心我有,上进心我有,我怎么不成熟?不感情用事,难道感情冷漠就是成熟吗?这样心事重重,工作中就出了差错。
这天,就把部门马经理让他安排给天津发的紧急货样发到了张家港,差的码子大了。
马经理本来就感到这熊能吃苦、业务精,和韩总还有点说不清的关系,这样对自己的位子绝对是个潜伏的挑战。自己混到这位子熬了七八年,现在这熊才来几年嘛,就露着野心,妈的。但后来他又发现西安这熊沉迷女色,就放心了些。他也一直暗暗在等机会,想迟早抓这熊个啥把柄,收拾收拾这熊,给这熊点颜色,让这熊认清轻重,不要试图犯了他的利益。
现在,终于抓住把柄了,就到西安的办公室,对他说:“你知道这是个急单,我们和人家争。我只问你怎么办,耽误了生意谁负责,损失谁承担?”仍下话,就气忽忽走了。
西安知道,追加寄货样可能已经错过客户要求的最后时间了,不能按时到货样就是弃权。解释是没用的,五十多万的生意肯定泡汤了。他就傻了,不知该如何办。
但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偏遇顶头风。心中不详的预感终也发生了。
过了两天,雅美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我怕见面了又控制不住自己,想来想去还是打电话告诉你我的决定。我已经辞职了。深圳那边的公司催我呢,否则就算我自动放弃了。我明天就动身去深圳,票已经买好了。”
他心灰暗到了极点,欲哭无泪,说:“雅美,你就不珍惜我们一年半的感情吗?”
雅美说:“我也没说放弃你啊。如果你要有出息,就来深圳找我。也许我们还有缘,也许我们一起奋斗,还能一起出国。”
又是一句将他军的话。他敢吗,他有这个勇气吗?他的脑子然得成了一锅糨糊,听见雅美说再见,就糊里糊涂挂了电话。
他想躲开这里乱糟糟的一切,找一个地方静一静,让自己思考一下事业、爱情该怎么办。
刚下楼,传呼机就响了,他估计是马经理的,没有理会。但传呼却一个接一个,他看了,全部是马先生的电话,就关了机。
他一个人跑到新城广场,坐在草坪边的栏杆上,反省着为什么自己的生活总是一塌糊涂: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却也爱了恨了,但作为一个男人,这就够了吗?自己的事业呢,理想呢?一个没有事业的男人还是男人吗?以前诗乐为什么要离开自己,雅美现在为什么又要离开他,难道是她们的错吗,难道自己不该检讨自己吗?自己凭什么就能把她们驿动的心栓住,自己有什么魅力和吸引力能让她们不离开他,而自己又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前途和生活?慢慢地,他感到自己的未来真是烟一样飘渺无踪啊。
他深深地苦恼起来。
他一根一根不挺地吸烟,直到太阳偏西,他终于下了决心:是该醒悟的时候了,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了,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等觉得累了,他就打算回办公室,刚开了机,就是马经理的传呼。他找了电话回过去,听见马经理火了,吼道:“你跑到那里去了,到底还想不想干?!”
他顿时血性张扬,吼道:“我不干了,辞职!”
马经理惊的呆住没了声音。
他挂了电话就给黄歌打电话,约去大皮院陈家小炒吃羊肉泡。
黄歌说:“老吃羊肉泡,腻了,换个别的。”
他说:“我辞职了,想离开西安,临走最后吃一次,也去和陈老板告个别。”
黄歌愣了一下,嘟哝着说:“一个泡馍馆老板也值得你告别。好吧。”
吃完饭,俩人又去吃了点军娃烤肉,喝了酒,黄歌就没客气地说:“一直想劝你,你这人太虚荣了,找对象把身材、长相看的重于一切;不看人品,只要长的好、身材好,你就甘心做牛做马受人气。你看你找这两个,哪一个是过日子的料?哪一个你不上心?但结果怎样,还不是被晃荡了。这次雅美走了是好事,给你个教训,以后再不能这样找对象了。过日子,人品最重要。真正找个林青霞,你养得起,看得住?”
他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单纯为雅美辞职。说实在话,我要感谢雅美,是她的话刺激了我,让我反省了自己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从工作到现在,我成熟了吗?我工作、事业有了什么发展进步?我赚的了钱吗?实现了自己的目标理想了吗?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就是认识了两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这次,雅美让我也下定了决心,离开这个行业,进出口以后真没啥意思了。以前是吃计划经济特营权,现在商品经济谁认你的卯。可惜前两年红火的时候咱没赶上发财。我想离开西安,到南方去闯一下。高射炮(同学绰号)不是在那边发财了吗?一个年级一个宿舍出来,谁比谁能强多少还不知道。我就不相信,他能发,我就不行。”
黄歌说:“好。这么说了你就去,你在深圳等我,说不定不久我也去了。原来以为文学是我的梦,可自从前两年路遥死了,临死还欠了一大堆债。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太大了。文学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中国现在需要商人。商人能够使社会繁荣,使自己富裕,有了钱什么想做的事不能做。而且,我整天和这帮知识分子呆在一起,很瞧不起中国的这个阶层,整天研究文字堆,象孔乙己一样,就知道回字有多少种写法,对社会没有一点推动作用,自己不下蛋还乱叫唤。你不知道,我还真曾看到过一个万字鼎,真的就是刻了万字的一万种写法,真他妈不知道是博大精深还是闲的无聊。我一直很羡慕国外的知识分子。其实知识分子中国的特定阶层,人家就不应该叫这么叫,文化界、学术界、音乐界。看看人家开着奔驰、宝马去上课办讲座,闲了去登山、去打高尔夫、去开越野车、去漂流、去周游世界,活的多潇洒多有意思多充实。而我们的知识分子自生到死就是老三样:长袍、厚眼镜和拐杖,一幅弱不禁风自命清高的样子不知道让人同情还是可怜。”
最后,俩人又去粉巷的一家通宵录象厅,看了一夜香港郑伊主演的《蛊惑仔》,倍感豪情与侠义万丈高。
第二天,西安给韩总写了辞职报告,写得连他自己都感动:
“您是我尊敬的公司里唯一懂业务的领导,临别之即,所有的话想对您说也只敢对您说。当初,怀着一腔热血来到公司,想以自己的所学所知为公司鞠躬尽瘁,创造财富,实现自己自小立下的理想和价值。每每回想这两年多的日子,总感自己无愧于公司:曾为了维持客户单,忍着胃病在山东陪客户喝白酒喝到医院;带着高烧到冰天雪地的东北农村收购大豆;连着几天不睡觉在港口盯货……我们,我,一切的辛劳都是为了什么?本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了,就苍天不负苦心人;本以为只要俯首劳作如牛一般耕耘,就会换来应有的回报。但是,苍天最负的就是苦心人,公司最亏的就是拼命干活不会巴结领导的老实人,而发财得道升迁的永远都是那些贪占员工业务成绩、蝇营狗苟拍马溜须之徒。公司是我的第二个家,一年为公司花的时间精力远比家里多无数倍,所以我没有不爱她的道理。但我很失望,对公司,对这个家,总徘徊在“报国无门”的痛苦与煎熬中。我知道,也许这不单是公司的问题,而是这个谁也没发改变的大环境问题和目前大家的生存方式。既然不能改变这个环境就只能去适应这个环境,或者只能换个环境。而如果让我在这里学会适应,在这里如以往一样继续日复一日地copy自己,则使我更惧怕未来,使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年轻,还有血性可以激动,还有理想可以励志。“哀莫大于心死”。我只有对自己负责,只有选择逃离这个至今还深爱着的家,只有选择新的环境,再做一次自我的挑战,再给自己一次投胎重生的机会;哪怕是一场赌博,趁着还有气力和机会,拼一下,摔倒了失败了也心甘,是自己命运与能力之过,不再怨天尤人,足以死而无憾。最后,代表我的父母和自己,深深鞠躬于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辜负厚望,无以回报;再有机会,做犬马之身报答。”
过了不久,他办清了所有手续。韩总虽夸他是人才,也没强留。他听出来了,韩总只是表面客套,他原以为韩总会挽留他呢,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一下满足。这使他感到人心的冷暖,很失望。办公室主任和马经理心里自然高兴,开玩笑说:“哎呀,将来到深圳了发达了,讨饭到你门上,可要给碗水喝。”
他就辞别了即将退休的年迈的父母和刚上交大研究生的妹妹慧,去深圳追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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