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释帝疑,秦王行事越来越低调,关起门来诵经礼佛。安义却不体谅秦王一片苦心,她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在王府里端起未来皇后的架子,连同伺候她的婢子,都不晓得天高地厚。
因为玉姝没有养在王府,再加上那些传言,安义就不把玉姝这个嫡女放在眼里。她只当自己身娇肉贵,看不透秦王根本不可能嫡庶不分,叫庶女爬过嫡女的头去。
“来人!”秦王高喊一声,侍从应声而入,“把这婢子丢回东谷,叫安义发落!”
玉姝弯起唇角。果真如她所愿,秦王把彩春这块烫手山芋送到安义跟前儿了。
安义若是处置轻了秦王不满意,秦王妃更加不能满意。处置重了,就会寒了安义郡主手下人的心。
闻听要把自己送回东谷,彩春惊悸不已。自知安义郡主定然不会饶她。
金钏看似求情的几句话,将她送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一同从王府来在东谷,她们不但不帮衬着,反而还落井下石!彩春恨,恨茯苓、恨银钏、更恨金钏。恨极了!彩春不止恨,更加不甘心,脑子里来来回回都在盘算怎样才能挑起郡主对小娘子的愤恚。若是能挑唆的她二人交恶,死也值了!
慈晔又把彩春嘴堵上,丢进马车里,自有人将她送回去。
秦王不愧是秦王,大怒过后,很快便谈笑自若。与玉姝一同用了午饭,席间气氛融洽。有那么一瞬间,玉姝恍惚觉得,自己的算计,全在秦王的掌握之中。他不过是陪女儿演一出好戏,以此来证明,玉姝在王府中地位高于安义。即使她没有封号,也不是在王府中抚养长大。
走出睦元堂时,已是午后,玉姝心情大好。
金钏银钏一人拎一个小包袱,候在门口,见她出来,双双迎上来,亲亲热热唤道,“小娘子。”
茯苓仗着在玉姝跟前多伺候了几天,端起老人的架势,“你俩来了就好了,小娘子的起居饮食更要精细些才是,依我说……”
她还没说呢,莲童凑了过来,给玉姝见过礼,眸中含泪对银钏道:“阿姐,你多多保重身子……”姐弟俩刚来南齐没几天就要分离,一时难以割舍。
玉姝了悟,金钏银钏“请安”的那般合时宜,全是这小仆的功劳。因有他帮忙传话,一切才这般顺利。他帮了她,就是得罪了安义。待他回去东谷,必没有好果子吃。
转身便对高德昭道:“阿翁,我那儿还缺个跑腿应差的小仆,可不可以……”
高德昭一点就透,“可以,有什么不可以呐。”吩咐莲童,“快!拿上几件换洗衣裳,随小娘子同去。”
莲童大喜,疾步回寝庐拿应用之物。
玉姝望着他的背影,宽慰一笑。
金钏上前来,“小娘子,先上车吧。”
说话功夫,一架马车由远及近,踢踏而来。金钏神情一肃,与茯苓挡在玉姝身前。
高德昭认得那是高括的车,迎了过去。
马车还未停稳,俊美无俦的少年跳下来,越过金钏茯苓,看向玉姝,惊喜不已,“咦,你怎会在此地?”
浪声浪气的京都口音。
玉姝也笑,“独孤郎?是你?”想起独孤郎的师父高括与秦王有交情,便释然了。
金钏和茯苓一听玉姝认识面前这少年,稍稍放松戒备,还是寸步不离横在当间儿。
紧随独孤郎身后的,便是高括了。他已年逾四旬,眉目舒朗。从背后拍拍独孤郎肩头,小声说道:“不可对小娘子无礼。”恭恭敬敬向玉姝深施一礼,“某高括,拜见小娘子。”
独孤郎诧异,但也学着高括的样子给玉姝见了礼。
玉姝嫣然一笑,微微颌首。不等她与独孤明月再多说,金钏便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今日的玉姝,尊贵典雅,目露和婉。尤为不同寻常的是,师父竟然给她行礼,这又是为何?独孤郎怀揣疑惑,亦步亦趋跟在高括身后,向暖阁走去。
行至半途,独孤明月终于按捺不住,问高括,“师父为何要给她行礼?”她不过是在永年县传习所学习的女孩子,怎当得起师父给她行礼?
高括笑独孤郎愚笨,“她是秦王嫡女,谢玉姝。”
这、怎么可能?
独孤明月惊愕。他给她相过面,命中没有大富贵的普通女孩子,居然秦王嫡女?随即,独孤郎难以置信的看向高括,“她、她就是……”
高括颌首,“是啊,是她。”
京都皇城,长春宫。
柳媞正襟危坐,面沉似水,秀眉一挑,对下首的柳维风说道:“叔叔,火烧眉毛的节骨眼,您来作甚?嫌陛下揪你的小辫子揪的少吗?”
柳维风嘴一撇,隐去目中不耐,“娘娘是怕我这当叔叔的连累你们母子吧?嗯?”不难听出言辞中暗含着那么点儿火药味。
“叔叔说的哪里话?你我二人同气连枝,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呢?”柳媞偏爱甜食,各式糖果码在龙凤描金攒盒里红红绿绿热闹非凡。信手拈起一粒花花糖,填进嘴里,嘬几口,清甜味道经过喉间入到心里,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含混不清的问,“剿匪银子的亏空填不上了吧?”
柳维风老脸通红,头扭向一边,喘了几口粗气。他最近都在为填补亏空奔波,卖了辛苦经营多年的田庄不说,还借了点儿,算是把窟窿将将堵上了。忽然冒出来的大皇子打乱了柳维风全盘部署。
柳维风恨恨的砸吧砸吧嘴,今时不同往日了,该他夹起尾巴的时候就决不能露出半撮毛茬儿。
半晌,才道:“百里恪去寻大皇子的事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且放心便是”
柳媞蹙眉,舌尖一卷,把含化了一半的花花糖推到腮边,“安排?如何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