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以为,兵贵神速,何不趁此时叙侯未有防备,将他擒住?”百里极昂起头,眸光熠熠看向赵旭。
十七八岁少年郎,眉目如画,好似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赵旭暗叹一句,初生牛犊不畏虎啊!
这小子既有闯劲儿也有胆气,是个好苗子。美中不足的是,太年轻,有些事情难免思虑不周。
兵贵神速是不假,可柳维风苦心经营十几年,不等把蒋楷押解回京都,就贸贸然出手将他拿下,太草率了些,也难以服众。要是不拿,过几天柳维风收到风声,再生出枝节又如何是好?
真是两难呐!
讽刺的是,令赵旭陷入两难境地的,就是他自己。想当年,是他任由柳维风一派日渐壮大,以此来制衡杨相,再以杨相约束邶童一派。
而卫擒虎则是敲打柳维风的一张好牌。只要柳维风稍有逾矩,赵旭就把卫擒虎搬出来,百试百灵。柳维风贪墨西北剿匪银钱也不是一天两天,赵旭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他不闹出大事,想贪些小钱就由着他贪。
若不是寻回大皇子一事,迫在眉睫,赵旭也不会借贪墨来整治柳维风。据说,柳维风卖了田庄,还借了些贵利,勉强填上了亏空。
贪墨一事刚刚平息,就揭出蒋楷谋逆。那蒋楷向来对柳维风言听计从。所以蒋楷谋逆,柳维风必然有份!
柳维风既然有钱谋逆,那他变卖田庄借贵利,会不会是做戏?
哼,柳维风这老狐狸脱了毛就成精了!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赵旭撇撇嘴角,重重嗯了一声,“朕再想想看,还有一事更加紧迫,凉州刺史一职须得尽早定夺,要不没人收拾西北这乱摊子。”
现在看,凉州风平浪静,待一切尘埃落定,难保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儿不犯糊涂,不找麻烦。趁他们心里都没着没落的空当,把他们镇唬住了,以后就好办了。
究竟谁能胜任呢?赵旭食指曲起,轻轻敲打龙书案。
宁氏都是文人,卫氏都是武将,杨相已经位高权重,再给他家添个刺史?不好!不好!
左右为难之际,就听百里极朗声说道:“殿下,微臣以为,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一人能够胜任。”
赵旭一听来了兴致,身子向前倾了倾,“谁?”
少年唇齿相触,轻声吐露出俩字,“廖启。”
“廖启?”赵旭眉头蹙起,怎么好端端提起他了?
“陛下,因廖启与叙侯有过节,所以才……”
不等百里极说完,赵旭面色就阴沉的可怕。田贞见他神态如此,就知这是大怒的前兆。究竟是对百里极还是对柳维风,田贞拿不准。转过头用眼神示意百里极不要再说下去,引火烧身就不妙了。
百里极视而不见,朗声言道:“所以,柳维风誓要将廖启赶出京都。”而且他的确做成了。
闻言,一团怒火腾地在赵旭胸中烈烈而起,瞬间燃至双目。
柳维风罪该万死!
赵旭在故太子府见过廖启几次。廖启为人刚直,又有文人傲骨,偏偏对赵昶极为钦佩,心甘情愿侍奉左右,毫无怨言。赵旭因此对他留有几分印象。
赵旭即位以后,觉着廖启
终究不会对他忠心不二。可当时朝廷又在用人之际,若凡是与赵昶有关的人才都不能任用,那也就几乎无人可用了。所以,赵旭命他做了个从五品的秘书丞。如无意外,廖启这秘书丞一直做到死都没有升迁的可能。
一盘棋,改变了廖启一生。
那日赵旭去长春宫,碰巧柳维风也在。于是就与柳维风下棋解闷。柳媞在旁看似无意的说起,谢安曾因一局残棋赢了淝水之战。当时柳维风兴致颇高,追问可有棋谱,柳媞戏言道,“召廖启一问便知,他那人过目不忘。”
赵旭也想看看这暗含兵法的棋谱,便将廖启传至长春宫。廖启来之后,柳维风率先挑起话头,问答之中,廖启对柳维风似有怨怼。柳维风大为光火,即使当着赵旭的面也不多加掩饰。
廖启却是不卑不亢,挺立如松。赵旭看廖启那样儿,就想起了赵昶。当下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邪火儿,烧的他浑身难受,当场就把廖启打发去永年县做个小小县令。
县令虽小,却有实权。赵旭因一时之气,做了错误的决定,又郁闷了好几天。
不止赵旭,柳维风更加不甘心。过不两日,又来找赵旭,提及廖启。这一次,赵旭冷静下来,不想再跟廖启置气,随意安抚柳维风几句,也没深究。
原来,竟是柳维风利用赵旭手中皇权,泄了他的私愤?!百里极要不说,赵旭还一直蒙在鼓里。
柳维风不仅策划谋逆,还把他玩弄于鼓掌。
何止罪该万死,他应该千刀万剐!
赵旭攥紧拳头,重重捶桌。他现在倒想知道究竟廖启做了何事,得罪柳维风,竟叫柳维风谋算至此境地,“你且细细道来,廖启怎样得罪柳维风?”
百里极朗声言道:“廖启酒后失言,说叙侯无德无才,当晚廖启这番话就传入叙侯耳中!”
当晚?
赵旭一拳砸上龙书案。柳维风在京都已经能只手遮天了吗?这群吃里扒外的佞臣,眼里还有他这个皇帝没有?!
“好个狂妄的柳獠奴!”赵旭气的青筋暴跳,口不择言。
田贞忧心赵旭身体,忙上前帮他捋顺后心,“大家,切勿动气,为了那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不动气?那獠奴都骑到我脖子上了!柳獠奴意图谋逆,赵昕是个断袖!他们柳家简直不知所谓!”他大概气糊涂了,直接不认赵昕了。
田贞耷拉着眼皮,讪讪应是。在这节骨眼儿还是少说话为妙!
过了好半晌,赵旭情绪才渐渐和缓。
田贞瞅准机会,小声说道:“大家要真能任用廖启,百姓们肯定夸大家任人唯贤【1】呢。”
赵旭唇角含笑,挑眉看向田贞,“哦?你也知道任人唯贤?”
“大家,您忘了,小田以前是读书人,他闲着就与我说典故,所以,奴婢晓得些些。”
小田?赵旭眉头拧成川字,“小田跟廖启还是同窗吧?”
田贞躬身言道:“正是呢。小田说,以前在书院时,夫子断言,廖启为人刚直,所以没官运,还劝廖启干脆也做夫子算了。大家,为何刚直就没官运呢?奴婢愚钝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呢!”
百里极越听越是佩服田贞。难怪他能在陛下跟前儿得脸。光是这装疯卖傻,拍马屁的功夫就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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