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夫妻多年,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谢绾嫣然一笑,继续说道:“只要你能安心畅意,我受些委屈又有什么所谓?”
谢绾越是通情达理,秦王就越觉得对不住她。
秦王再次握住谢绾的手,情意绵绵,道:“若是没有铁氏,就不会有安义,延儿也不会对安义言听计从。全怪我当日沉迷铁氏美貌,才闹到这步田地。终归是我对不住你们。”
“明达,这怎么能怪你呢?怪只怪铁氏与人私通,产下安义那孽障。倘若我早知安义会长成今日模样,当初就该狠下心肠,将她溺毙在恭桶里。”谢绾眉目竖起,颇有点凌厉架势。
秦王晓得谢绾最是心软,哪里会对襁褓婴孩痛下杀手。他含笑捏捏谢绾耳垂,温声言道:“我的绾绾可不是心狠手辣的毒妇。”
他这般亲昵动作,羞得谢绾面颊染上两团红晕,轻轻推开秦王的手,娇嗔道:“哎呀,叫人看见可怎么好。”
秦王知她面薄,强忍住笑,收回手正襟危坐,“绾绾,我在凉州城与玉姝相处时日虽浅,但这孩子胸怀广博,眼界高远。在处事决断上面,延儿拍马不及。”
谢绾缓缓滑动墨条,暗自揣度秦王话中意味。
见她不语,秦王继续说道:“绾绾,且不论延儿对安义百依百顺,单说能力远见,他也不如玉姝。”
秦王能这么说,就是已有定夺。谢绾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直接影响玉姝与唐延的命运。
“明达,你说的没错。玉姝确实胜过延儿。可她终究是女孩子……”谢绾此言既是试探也是表态。
她深知家族兴衰,取决于一家之主的才略气魄。让唐延职掌小门小户,兴许够用,可要想撑得起秦王府或者是比秦王府更大的门庭,他根本不具备那个本事。
秦王辛苦一生的换来的荣光,交到唐延手上,说不定用不了二十年,就能败坏的干干净净。是以,谢绾不反对玉姝取代唐延,甚至可以说她非常希望秦王让玉姝取代唐延。
“女孩子又如何?玉姝说,她有她的志向,有她的天地,她从来都不是养在绣楼的娇娇儿。她要去做她想做的事,去属于她的天地看看。”秦王眸光灼灼的盯着谢绾,“你听听玉姝说的这些话,延儿能比得上他吗?”
谢绾还未见过长大之后的玉姝,她通过书信,通过与秦王倾谈,已经对玉姝非常解了。方才那些话,秦王与她说过很多次,每次听,谢绾都想去到玉姝的天地走一走。
玉姝替代唐延的这个决定,必须秦王一人做下。哪怕谢绾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也不能显现半分。倘若不然,日后可能会影响玉姝。
谢绾垂下眼帘,静静研墨。
秦王以为谢绾对他有此心意感到不满,沉声说道:“绾绾,现而今大局未定,说这些言之过早。我是想让你做个准备,待到他日,我这般行事,你不要拦阻,也无谓劝导。”
秦王讨厌安义,唐延亲近安义,使得秦王与唐延罅隙日渐加深。加之唐延对玉姝的态度,令秦王极为不满。
谢绾微微颌首,“明达,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安心畅意就好,我都听你的。”
玉姝给馆陶牧写好回信,命人速速递出。净了手,玉姝穿过月亮门,到阿豹那屋陪它玩耍。
她多日没到这屋瞧瞧,一进来就发现变了样。
茯苓做的大狗被阿豹挠的毛毛躁躁,尤其尾巴,都快漏棉絮了。与之相比,黄鼠狼精神许多。
玉姝到访,阿豹翘着尾巴跑到她腿边蹭来蹭去,喵喵叫几声,一尽地主之谊。
“你这小猫,心眼怎么那么小?”玉姝弯腰把阿豹捞进怀里,下巴噌噌它沁凉的小鼻尖,“茯苓缝个大狗不容易,你倒好,没几天就抓坏了。”
玉姝并没疾言厉色,可阿豹小圆脸还是拉成小长脸,嘴巴紧紧抿着,老大一股怨气。
茯苓和金钏在旁边瞧着,掩嘴偷笑。
玉姝一边说一边坐到阿豹的小床上。
“十一郎家的阿豹来咱们府上,你不好生招待,还大声呵斥人家,多跌份儿,我都跟着你丢人。”
话一出口,就把阿豹惹急了。拼命挣扎着从玉姝怀里跳下地,几个起跃跳到大狗身上,一顿狂抓。
玉姝抖抖衣袍,站起身,问它:“我去书房写画,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阿豹装作没听见,住了爪,气哼哼的跑去喝水。
玉姝还想再逗它几句,银钏神情凝重的进来回禀,“小娘子,京兆尹裴仁魁求见。”
“裴仁魁?”玉姝颦了颦眉,低声喃喃,“他来了?”
“还带了两坛马朗酒,易管事不敢做主……”
不等银钏把话说完,玉姝便道:“搬去酒窖吧。没事。”
大食来的马朗酒不多见,所以贵重。裴仁魁一送就送两坛,看来是有心修好,也可能是为上次与独孤明月到在谢府要人赔罪。不收,裴仁魁会以为谢玉书还在生他的气或是不给他面子。
“银钏,你叫老易拿两匹玉双丝绫抬到裴仁魁车上,就说是回礼。”有来有往就算结识了,裴仁魁没理由推拒。
“是!婢子这就去。”银钏拧身出去。
茯苓为她披上莲蓬衣,金钏捧来袖炉。
她二人闷声不响专心做事,忧闷神色隐约浮露。
玉姝莞尔笑道:“你俩愁什么?”
“小娘子,婢子是担心,不是愁。”茯苓为她系好绳结,将衣摆捋顺平直,又道:“小娘子刚到京都时,门庭冷清,连麻雀都不肯多停片刻。后来,大皇子殿下几次三番赏赐,元夕宴上,皇帝陛下夸赞。小娘子昨儿又在皇宫走上一遭。今儿个他就送礼来了,他变脸变的也太快了。”
“就是。他这样的,最爱给人使绊儿了。”
听了她俩的话,玉姝忍俊不禁,“你们怕他给我使绊儿?”
金钏把袖炉递给玉姝,眼睛眨巴眨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玉姝接过袖炉捧在胸前,身上顿时暖意融融,淡淡说道:“裴仁魁顶多算是逐利之人。哪怕他玩儿阴的,也不会把别人的命阴了去。他还称不上恶人。比他狠,比他恶的大有人在。我也不能个个都躲着,不与他们酬酢。更何况,躲是躲不掉的。”
茯苓油然而生身不由己似浮萍之感,不免有些心酸,小声咕哝一句,“小娘子早早去,早早回……”百镀一下“凰矜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