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在晌午,玉姝吩咐金钏把大雁带去后花园,好生看顾照料。那是陆总镖头一片诚意,可不能马虎。
玉姝、张氏、花医女三人围坐一桌用午饭。阿豹闹这一段故事,又给她们增添好多谈资。玉姝说话算话,没有克扣阿豹的鱼炙。胖猫红中透着粉,粉中露着白的小毛脸埋在食盆里,大口大口吃鱼炙的状貌,喜人极了。三人看一阵,笑一阵。这顿饭吃的甚是欢畅。
经由花医女调养,玉姝身体日渐康健,于饭食上也无太多禁忌,荤腥都能用些。
花医女柔声叮嘱玉姝仍需多加注意以后,又自然而然说到高括。
“高先生近来又瘦了。”花医女不能令高括恢复神智,可是能令高括在身量上有所约束,也算小有收获。
玉姝刚刚忙完望果鼓曲,尚不得闲去与高先生倾谈。听花医女如此说,玉姝备受鼓舞,她深信终有一日,高先生能够恢复如常。
“高先生有说谁要加害他之类的话吗?”高括见到独孤明月和江千游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得钻桌底,确是令人生疑。玉姝思量片刻,挑眉问道。
花医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有。”
玉姝搁下牙箸,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独孤明月与江千游两人定然做过对高先生不住的事体。”
“玉儿,凡事未经查证不可妄下论断。”张氏深怕玉姝先入为主得出错误的结果。
玉姝缄口不言,良久才道:“阿娘,我省得了。然而,高先生此事扑朔迷离,至今全无头绪,着实令人懊恼。”
“小娘子无需懊恼。将其暂且放在一旁,静候良机,总能有解决的时候。”花医女沉静的声音在玉姝耳畔萦绕,仿佛一缕和煦春风抚平玉姝心湖波澜。
玉姝得她宽慰,重展笑颜,“好,那我就安安心心,静候良机。”
谢府里一派恬淡和美景象,皇宫里却是波涛暗涌,危机四伏。
赵旭面沉似水,于殿中负手而立,默然许久。
小田跪在赵旭跟前,心中惴惴。
昨儿个夜里,他带同三五小黄门去取有根性命。万没想到有根竟然去向不明。看他屋中陈设,似乎仓皇出走。
小田心慌意乱之下,只得去向田贞讨主意。有根失踪,田贞如临大敌,当晚动用宫中一切力量,彻查有根下落。忙碌整宿,却连有根的人影儿都没见着。
今日待到皇帝陛下下了早朝,田贞才敢把这一动向诉与他知。皇帝陛下闻听此言怒从心起。有根一事,他指明由小田去办。
小田拖拖拉拉,办成一摊烂事,赵旭怎能不动怒?
“你说有根下落不明又是何意?难不成他插上翅膀飞出皇宫了?”赵旭语调冰冷,宛如刀锋锐利,直戳小田心窝。
小田从没把有根看在眼内,认为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哪曾想,竟会栽在他手上?
“陛下,奴婢罪该万死。”小田跪的时候不短,膝头早就酸麻难耐,但他不能显露出任何痛苦神情,一味做小伏低,求赵旭饶他性命。
田贞跟随千牛卫在后宫各处严查,尤其柳媞的长春宫,襄王的秋水宫,更是重中之重。小田盼只盼田贞快些寻到有根,助他脱困。
“小田,你口口声声罪该万死,不过就是讨个巧卖个乖罢了。”赵旭并未横眉立目,也没有疾言厉色,虽然面冷声冷,去不见他眼中生起任何波澜。
赵旭所言不假,小田真的没有半分求死的心思。他入宫时,曾经对天盟誓,就算要死,也不会死于赵旭之手。可是,照目前情形来看,小田前景并不乐观。
“陛下,奴婢哪敢欺君罔上?!”小田伏于赵旭面前,像是一粒细末微尘,随时都会被赵旭踩在脚下。
赵旭闷哼一声,转回身,踱至上座坐下,眉头蹙起,双眸紧紧盯着跪在殿中,战战兢兢的小田。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体?”赵旭不阴不阳揶揄一句,以此宣泄心中不满。
有根下落不明,看似蹊跷,实则也在情理之中。或者有根知晓赵旭要对他痛下杀手,才会仓皇逃窜。
小田头垂的更低,眼珠转了转,不肯接赵旭问话。他唯恐赵旭所言暗含深意,倘若接的不好,很可能真正触怒赵旭。小田沉默,赵旭自顾自说道:
“素昔精怪似得人物,蠢钝起来比猪都不如!”
赵旭所言不堪入耳,倒是令小田长舒口气。
如果赵旭真想杀他,也不会费这许多唇舌了。可是,这仅仅是小田暗自揣度而已,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小田暗自斟酌,也许赵旭厌倦了“罪该万死”这句话。他也就不能再说了。说什么才能平息赵旭怒火呢?小田犹疑不定。
尤其田贞没在跟前,要是说错话,没人帮他补救。小田这才觉出伴君如伴虎的苦楚,愈发体谅田贞艰难。
恰在此时,殿门吱嘎一声分开两边,田贞从门缝闪身入内,趋步到在赵旭近前,撩袍跪倒,唤一声:“大家……”
赵旭眉梢扬起,从田贞眸中看出一抹惊惶神色,由此觉出事情不妙。
“大家,奴婢与千牛卫去到长春宫和秋水宫仔细翻查,并未寻到有根下落。奴婢怀疑有根已经潜逃出宫。”田贞双腿病着,站不得也跪不得。仅仅说话的片刻功夫,就疼的战战发抖。
赵旭眸中寒光一凛,沉声问道:“出宫?他怎么可能逃出皇宫?”他的皇宫是天底下至为坚固的铜墙铁壁铸就,一旦入到其中,就被利欲紧紧捆缚,难以挣脱。这座看似封闭严实的皇宫比外间花花世界更加诱惑人心,谁愿意逃?谁舍得逃?
现今光景,委实令人难堪。田贞静默不语。
就算田贞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这都是皇帝陛下自作自受。
要不是皇帝陛下给予有根权利,在宫中广布耳目,有根哪能事先得着信息?也怪小田行事拖沓,给了有根可乘之机。
“大家,千牛卫已经往宫外寻找。宫内也留有人手严加防范,务求找到有根。”田贞出力卖命,不过是想为小田尽量弥补,以求保住小田性命。
赵旭神色不豫,颌首言道:“有根偷盗宫内宝物,罪当致死。”他对有根早已失了耐性,如果不是小田坏事,有根就是死人一个,哪能生出这些麻烦?!
闻言,田贞眼角突突直跳,状貌恭谨:“是,奴婢这就下去传话。”说话间,田贞双手撑住金砖地面,踉踉跄跄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