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玉姝言声,阿豹四蹄用力一蹬,从她膝头跃到地上,莹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怨怼。
“好啊你,又去与蠢狗主人见面了?!”阿豹冲玉姝一通喵呜。
方才玉姝回来时,阿豹迷迷瞪瞪尚未睡醒,被玉姝一捏小爪,阿豹马上警醒,随之察觉出不妥。主人身上手上都是蠢狗的味儿,看来不止还蠢狗主人,蠢狗一准儿也在。一道寒光从阿豹眼中闪过。
玉姝不明就里,以为阿豹不喜欢人家捏它爪子,柔声和它商量:“我给你挠痒痒,不捏你小手了还不行?”
这都哪跟哪儿?跟你真说不到一起去。阿豹重重吐口浊气,紧抿着小嘴,碎步来在邓选身侧,仰头对她喵呜两声,乖巧又可人。
得到小猫青睐的邓选受宠若惊,俯身把它抱在怀里,赞一句:“多好的小猫啊。”
阿豹顺势偎入邓选掌中,眼眯眯,喵一声,似是回应。
邓选忍俊不禁,面颊摩挲着小猫绒绒软软的小耳朵,直说:“真招人疼。”
玉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莫可奈何的睨一眼阿豹,也不知小猫究竟抽哪门子风儿。
邓选顺着阿豹脖颈上的白毛,阿豹闭上眼,打起震天响的呼噜,故意气玉姝。
玉姝在外奔波,回到府里还要受小猫的闲气,自怜自艾的长叹一声,默默不语。
邓选看看玉姝再看看怀里的阿豹,瞬间明白着了小胖猫的道儿了。但又实在舍不下怀里可爱的阿豹,索性装傻充愣,重拾先前的话茬,言道:“小的识人不清,平白给娘子惹来麻烦,小的愧对娘子。”
玉姝摆摆手,“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能怨你呢?你与他二人不过就是泛泛之交,哪能知晓他俩存的什么心思?更何况,倘使他俩将背鼓在中原发扬,也是好事。”
“可是,如此一来,娘子的名望就被他俩夺去了呀!”邓选说的激动,情不自禁握住阿豹小爪。阿豹娇娇的喵呜喵呜,似是宣泄心中小小的不悦。
她捏不行,邓选就行?香香软软的肉糜粥都吃狗肚子里了?!小白眼狼!玉姝即刻面沉似水。
阿豹如愿以偿惹恼玉姝,把它乐的小嘴微微上扬,大大的呼噜声直通南天门。
玉姝紧抿双唇,瞟阿豹一眼,道:“名望与我确实紧要……”她需要显赫声名铸就坦荡征途,然则,她以前所做的铺陈已经足够了。兼且,光明殿前盛况,很快就会口口相传,不仅京都,南齐甚至东谷,人人都会晓得谢九郎这号人物。
“不论华先生与师父去到何处都会还原整件事的本来面目。”玉姝执起茶盏,啜一口温凉的茶水,继续说道:“吴氏要走捷径,就由着他们。终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到最后,根本无路可走。”
说到拙翁,邓选猛然惊醒,“小的日前已将娘子拜拙翁为师的消息送回东谷。”玉姝写信回去,全是随性为之,没有固定时日。邓选每隔三日一封密函向秦王复命,比之玉姝更为详尽。
加之玉姝近来较为忙碌,无暇他顾。有邓选与东谷互通消息,可以为她省却许多心力。她微微颌首,道一声:“好。”
次日清早,玉姝刚刚起身就嘱咐老易,若是裴仁魁来了,直接带他到书房。
老易还当玉姝说梦话,没往心里去。
下晌,裴仁魁携一坛橙齑,三匹润州水波绫来在谢府求见谢郎君。
玉姝料事如神,老易彻底拜服。收下裴仁魁的礼,将回礼就手搬到他车上。
裴仁魁来在书房,就见玉姝正在写画。
“九郎好雅兴啊。”裴仁魁站在门口道一句,抬眼望见卧在软垫上打呼噜的阿豹,眉梢跳了跳。心道,外间传说谢九郎爱猫,看来所言非虚。裴仁魁琢磨着下回给阿豹捎点吃食或是玩物,讨它喜欢。
“算不上写画,涂鸦罢了。”玉姝并非客套,而是实情。她正在画头面式样,寻思着封老板回信到了,就拿图样去沈宏阁打造。
玉姝搁下狼毫,请裴仁魁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道:“昨儿个我与十一哥还有卫小将军在云来酒店吃酒来着。他们那儿的茄子鲊口味不错,你改日去了,可以尝尝。”
裴仁魁一听就知谢九郎悉数通晓,他刚要开口说话,玉姝又道:“椒盐烤鸭火候欠着点,不及上次绯羊首令人惊艳。可惜,可惜。”
玉姝想到哪说到哪儿,并无任何深意,仅是纯粹点评菜式。架不住裴仁魁肚子里藏着九曲十八弯,非得要从谢九郎只言片语里解读出整卷释义。
椒盐烤鸭、绯羊首,欠着火候……还有茄子鲊,究竟有何深意?裴仁魁眉头皱成川字,费心思量。
玉姝含笑瞟他一眼,手握狼毫,继续写画。
书房里静谧安然,偶尔从后园飘来细碎的凿石声,惹得人心乱。相比之下,阿豹的呼噜声更加悦耳。
等不多时,茯苓手捧茶点入内,为玉姝和裴仁魁斟满热茶。
上好蒙顶的香气,立刻唤回裴仁魁魂魄。他思前想后总也不得要领,香茶当前,裴仁魁忍不住端起茶盏,浅浅抿一口,餍足的眯了眯眼,干脆把话摊开讲:“说来也巧,昨儿个吴中恩夫妇也请我云来酒店吃酒了。”
“是吗?”玉姝住了画笔,抬眼向裴仁魁看去,调侃道:“吃的马朗酒?”她藉此提醒裴仁魁莫要忘记先前约定。
裴仁魁登时了悟,讪笑道:“嘿嘿,没,没。云来酒店的马朗酒贵的哩。”
“贵有贵的吃法。”玉姝用湿帕子擦净手指残墨,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听闻皇帝陛下赏赐裴府尹了?”
“是是。”裴仁魁面上笑意尤甚,连声应和着,又吃了几口茶。
因他查探柳维风侵占良田、入股赌坊等等事体,皇帝陛下对他另眼相看。可是,这般如此,他就彻底把柳维风得罪了。然则,裴仁魁认定谢九郎给他指的道儿是条通天大道,他愿赌,也敢赌。
热热的茶汤落肚,稍微缓解裴仁魁紊乱心绪,他重整精神,唤一声,“九郎啊……”语调似是阳春三月拂面春,那般温煦和缓。
小猫阿豹马上住了呼噜声,骤然张开眼,紧抿小嘴瞪着裴仁魁。
惺惺作态准没好事,主人,你得提防他骗咱们的小鱼干和肉肉!阿豹鼻息沉重,扭头看向玉姝,喵呜喵呜叫两声。
玉姝揉揉阿豹小脑袋,道一句:“嗯,晓得了,晓得了。大人的事体你别管,安心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