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为早日洗脱嫌疑而努力的时候,查清源在定远侯府的正厅里吃茶吃点心。
没了密室遮掩,青天白日的相见令卫擒虎和查清源都有些局促。若是旁人见到二人此般表现会觉得这是由陌生到相熟必经的过程。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他二人是不折不扣过命的交情。
卫擒虎晓得查清源定是有事相商,与他闲扯几句,便摒退左右。
等人都走了,查清源迫不及待的坐到卫擒虎跟前,压低声音,道:“昨儿个子正跟我说……”他将谢九郎就是赵矜一事,向卫擒虎和盘托出。
卫擒虎听的惊诧连连,不住的问:“真的?真的?”
“哎呀,我的侯爷,都这节骨眼儿上了,我还能跟你说假话嘛?现而今,谢九郎正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咱们快想想办法吧!”
卫擒虎闷哼一声,点指着查清源,“我就说你的哭吧。怎么样?让我说中了不是?!”
“侯爷,您就别说风凉话了,我抹脖子的心都有了。”查清源苦着脸,“此番谢九郎无事也就罢了,她要是真有事,我和五郎都得死去。”
“那,现而今郎君、娘子……”卫擒虎蹙起眉头斟酌着说辞,“那个、郡主怎么说?”
“我还没逮着机会向郡主叨教。我一看见她就心虚。”查清源折起衣袖印了印额角,“她被关进大牢,我也有份儿。要是她知道了,还不得怨我?”
“你也有份?”卫擒虎稍加思量,追问道:“难不成是你构陷的谢九郎?”他前两日去衙署找查清源询问案情,查清源可是言之凿凿,说谢九郎有罪。
查清源又将邱世琅所筹谋的一切向卫擒虎说了一遍。
“你糊涂啊你!”卫擒虎捋了把颌下胡须,“你跟五郎怎么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五郎不知道谢九郎就是郡主,他真当谢九郎是谢九郎才这么干的呀!”邱世琅意在为三位郎君扫清障碍,不想谢九郎挡道。万没料到,费了好大劲布下的局,竟然把赵矜给绕进去了。
“侯爷,现在不是论断谁对谁错的时候,咱们先把郡主救出来再说其他吧。”查清源恨只恨此事闹的太大,连皇帝那里都被惊动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算他现在有心阻止都阻止不了了。
“郡主是赵氏奇童,她既然坐着木笼囚车入的大牢,必定有自救的法子。你守着现成的智多星不问,跑来找我这个老粗拿主意?”卫擒虎食指曲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子正让我跟你商议……”不止小田埋怨,卫擒虎也埋怨。把查清源埋怨的都快成没头苍蝇了。
卫擒虎瞅了眼心急如焚的查清源,冷静下来思忖片刻,缓声道:“还是我去吧。你跟谢九郎并无深交,你突然与他熟络到能够倾谈的地步势必惹人猜忌。再则,此案你也有份参与,理应避嫌才是。”
查清源一拍大腿,“就是说嘛!”
“明儿个我再去。今日谢九郎刚入大牢,我就跑去探望总不太好。”论年纪卫擒虎是谢九郎的长辈。论身份,卫擒虎是侯爷,谢九郎是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纵使人尽皆知卫擒虎力保谢九郎,还是得端起架势,装出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查清源长舒口气,“侯爷,我可全指望你了。你替我多多向郡主美言几句。”
卫擒虎大手一挥,“不知者不罪,你放心,郡主不会怪责你和五郎。”
查清源干笑两声,“但愿吧。”
卫擒虎这里交代清楚了,查清源还得向邱世琅言明一切,匆匆告辞去了。他俩人光说话,都没顾得上吃茶。卫擒虎执起茶盏,将查清源方才所言在心里翻来覆去过了一遍。
“总算老天待郡主不薄。”卫擒虎抿了口茶,突然灵光一现。他家四鼓跟现在的谢玉姝年纪正相当。要是四鼓娶了郡主,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转念又想,四鼓命硬,要是妨害郡主那就大大的不妙。
卫擒虎越想越为难,拿不定主意的当儿,滕斌到在大牢提审谢九郎。
玉姝拢共吃的那点好东西全都吐了,肚子里没食,全身发软趴在床上。进来两个狱卒不由分说给她带上镣铐,带到滕斌面前。
滕斌身着官服坐在大大的榆木桌后面,手上端着一盏香茶,待见到面色青灰的谢九郎,滕斌微微皱了皱眉,脑袋一偏,问狱卒,“你们苛待谢郎君了?”
狱卒王二头摇得像拨浪鼓,“回禀滕尚书,谢九郎兴许清早吃错了东西,方才吐了一气儿。”
当着滕斌面前,王二不敢说谢九郎的家人进来探望。
“哦,医博士何在?”滕斌又问。
王二讶异“啊”了一声。谢九郎就是吃错了东西,用不着医博士吧?
“多谢滕尚书,草民并无大碍。”谢九郎向滕斌礼貌说道。她刻意不去看摆在四周的各种刑具,以及地上深深浅浅,干涸了的血迹。
“谢郎君,你是读书人,前些日子你还在永宁宫里张口闭口的南齐律法,是以,我也不与你打哑谜,你就权当与我闲话家常……”滕斌既没有横眉立目,也没厉声喝问。而是好言好语,像是在于自家子侄谈诗文,谈佳句。
先礼后兵?!滕斌确是有备而来。他是拿谢九郎当成难啃的骨头,才会如许行事。
玉姝浅浅笑了,抬起双臂,手腕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响声。
“滕尚书,草民在家与人闲话家常时从不带这个。“半是打趣,半是揶揄。
滕斌不自然的翘了翘嘴角,“谢郎君,你既然进到刑部大牢,就得守刑部大牢的规矩。”
“那么,您也就别说什么闲话家常了。”谢九郎收起玩笑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东谷小儿当真难应付。
滕斌清了清喉咙,抄起桌上的一张纸,道:“你且看看这个,是你所写吧。”
“不是。”玉姝看都不看那张纸上的内容,目光始终停留在滕斌脸上。
“你没看过怎知不是?”
“草民不用纸或是信笺,全用绢帛。”玉姝十分平静的说道。
“这是誊录的副本。”滕斌紧抿着嘴唇,莫可奈何的拿出写满字的白帛,“你看看,可是你的笔迹?”
“不是。”玉姝又是看都不看,直接答道。
滕斌重重吐了口浊气,不紧不慢的说道:“谢九郎,你以为抵死不认就能全身而退?我告诉你,不可能!来人,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