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内侍以为华香璩就是虚晃一下,便没有闪避。他赶紧帮华香璩揉捏脚掌,细声道:“哎呦,都是奴婢的不是,让殿下您受苦了。”
华香璩眼里蓄了泪,心里是服气的,道句:“你这功夫练的真不赖!改天你也教教我!”
丁内侍笑了,“殿下,奴婢还没学会走,就先学的扎马,打小就下了苦功的。您身娇肉贵,是练不得的。”
华香璩将泪忍了回去,不耐烦的摆摆手,“每次一说让你教我,就跟我显摆你有多刻苦。罢了,罢了,有你跟着我,我也用不着受那份儿累。”
“殿下所言极是。”丁内侍忖量片刻,又道:“殿下,何迢迢还在外间候着呢,您见还是不见啊?”
丁内侍了解华香璩,要是好声好气跟他说何迢迢求见,华香璩必得闹些别扭,不肯痛痛快快的给个准话。他用这招欲擒故纵,华香璩就能顺顺当当任他摆布。
果然,华香璩眼波一横,道:“见!怎么不见?我还能事事都遂了你的愿?”
丁内侍垂头浅笑,道声:“奴婢惶恐。”便去外边传话。。
等不多时,何迢迢到在屋里。刚一进来,何迢迢打了个冷战。
这间屋子本就向北,整日不见阳光,加上窗户紧闭,更觉阴凉,屋内角落里放着偌大的冰盆,源源不断冒着冷气。华香璩领口大敞歪躺在凉塌上,眼皮低垂瞧着不大精神。
方才丁内侍跟他说,华香璩畏热。可这屋也不热呀。何迢迢堆起笑脸,唤道:“太子殿下。”
华香璩唔了声,下巴一扬,指了指凉塌边上的鼓凳,道:“坐吧。”
睁眼的功夫,华香璩正好看见何迢迢面颊上汗水涟涟。他顿时感到闷热难当,侧了侧身子,吩咐丁内侍,“命人再抬两个冰盆,放何先生跟前儿。”
丁内侍应了,吩咐仆役照办。
须臾,何迢迢身边一左一右摆了两座大冰山,他整个人都笼在嘶嘶白雾里。没多大会儿,何迢迢身上的汗消了,被凉气一激,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难受的要命。
何迢迢拢了拢衣领,单刀直入的问道:“芳华夫人有孕,想必太子殿下定然知晓了吧?”
他不提倒也罢了,一提华香璩满肚子的火。丁内侍在旁边给何迢迢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说点别的,把这茬遮掩过去,要是惹得华香璩心烦,大伙儿都没好果子吃。
何迢迢有他自己的打算,自是不能搭理丁内侍。
华香璩闷哼一声,道:“芳华夫人乃是父亲的宠妃,她有身孕,与你有何干系?”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何迢迢连后宫妃嫔的事体都要管,手伸的也太长了点。
丁内侍重重的吐了口浊气,意在提醒何迢迢,休要再说鱼灼灼。
何迢迢意在挑拨华香璩和明宗皇帝的关系,不下猛药岂能达到目的?
“芳华夫人有孕,自是与我与西陈毫无干系。但却与殿下有干系!”
闻言,丁内侍心中一凛。难道说太子殿下跟芳华夫人的那些事,西陈都晓得了?啧啧,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华香璩故作镇定,一翻白眼,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倘若芳华夫人产下男丁,必会威胁到殿下的地位啊!”言语中,满是担忧焦虑,甚至还有点为华香璩鸣不平的意思。
闻听此言,华香璩想要出言嘲讽何迢迢杞人忧天,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目下,明宗皇帝独宠鱼灼灼。况且,鱼灼灼又摆明了要跟华香璩断了联系,一点都不顾念向日情分。万一鱼灼灼真想将她腹中孩儿捧上高位,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后宫妃嫔做梦都想母凭子贵。
丁内侍默然不语,觉得何迢迢说的有几分道理。
华香璩思量片刻,冷冷笑道:“储君乃是国之根本,轻易不会改换,更何况,芳华夫人刚刚有孕,都不知是男是女。何先生定是赠与芳华夫人象牙床,蚀了本钱,才会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意在让我与芳华夫人不睦,在父亲面前说她坏话,让她失宠,是也不是?”
华香璩面色冷凝,何迢迢比他还冷,“太子殿下当真是辜负在下一片好心。在下一到东谷就直奔殿下府上,许给殿下沧水河畔十二座城池。难道这还不能表明在下以及西陈的诚意?在下送给芳华夫人的象牙床就算是无价之宝,也比不上那十二座城池的万分之一。且在下乃是外国使臣,即使在下心怀企图,也不能当面向芳华夫人晋言。
在下送芳华夫人象牙床,仅仅是为了向明宗皇帝示好,而非其他。在下听闻芳华夫人有孕,最先想到的就是殿下是否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是以,才会来此求见。却不想丁内侍连番拦阻,将在下恳挚真情拒之门外。在下费尽千辛万苦得见殿下,向殿下道明个中隐忧,换来的却是殿下的冷嘲热讽。在下不止心伤心酸,更加心寒!”
何迢迢声泪俱下,真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华香璩撩起眼皮和丁内侍对视一眼。
丁内侍会意,忙上前细声安抚何迢迢,“何先生莫哭,想那芳华夫人出身并不高贵,就算她产下皇子,也不会威胁到太子殿下。”
闻言,何迢迢住了泪,一本正经的说:“有皇帝陛下的宠爱就足够了,后宫出身高贵的妃嫔多得是,有哪个能像芳华夫人那般独得圣宠的?亏得你还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都不为主人筹谋。”
华香璩和丁内侍又对视一眼。
丁内侍又道:“先生总说筹谋,却叫我这个做奴婢的如何筹谋?”
就算何迢迢心里有主意,也是断不能说的。说了,就是指点华香璩,非是给他提醒儿了。
“在下只是西陈使臣,我那主人想要借道东谷,我耽搁了多些日子都没能为主人办成此事。一不小心又品出些不利于太子殿下的端倪,便急匆匆跑来向殿下示警。你还要问我如何筹谋,这我上哪知道去?我只不过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到了你们局内人看不到的东西,至于怎么做我却是没有半点主意的,我要是知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迢迢眼中满是诚挚,就连他身上煞气都随之淡去不少。
华香璩弯了弯唇角,笑着说:“纵使先生本意是好的,也不该这般直言不讳。倘若我是那等蛮不讲理的,先生性命可就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