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雁门关,行十几里路,就是一马平川,这路上可以没有驿站,但自然是少不了客栈,悦来客栈就是一家,这悦来客栈已经有三十多年,在全国有多家分店,来往武夫行旅,进的门,清粥小菜,或是油腻荤腥。还有一点,除了和尚道士,这进得悦来客栈的人都少不了点一样酒。
说来也奇怪,各地风俗各不相同,悦客栈的风格和菜系自然也不尽相同,但有一样没有变,就是酒,悦来客栈有一种酒卖得最好,南北皆是如此。
酒名桑落,清香浓厚,入口绵甜,回味悠远,醇美非常。其酿造之法是悦来客栈的不传之秘。
诺敏,苏合两人一挎刀,一负剑,关外西胡人的打扮,大堂中的众人见了不禁都多看几眼。
小二眼睛活,关外人这金主颇多啊。
“二位,天色将晚,小店还有一间天字房,不知二位可要住下。”先问房不问饭,倒也聪明。
“定下吧。”诺敏径直掏出一个金锞子。
小二双眼一睁,这有时候钱挣得太多了也不好啊,并没有伸手去接,“客官,这,着实有些多了。”
“不多,除了客房和饭钱,还有,找上好的草料,给我们的马匹找个舒服的马厩,喂饱喝足,在清洗一番。”诺敏屈指一弹,金锞子就进了小二的袖筒。这一手,收放自如,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震慑。
可偏偏有些人不长眼。
“脚力马匹有什么好清洗的,不如小母马你来房间,我给你清洗一番。”大堂内一虬髯大汉本正和同伴调笑,见得这遮面女子,不由得有些精虫上脑,半月不知肉味,可是逮着一个极品。
那腰线,那纤手,虽不见容貌,单靠这对于这虬髯大汉来说都已经是极品了,笑眯眯的搓手掌了,有些不惜命的出了声。
同伴想去拉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诺敏眉头一皱,对苏合递了个眼神。头都没转。这等腌臜货值不得赌气。
苏合奔波一天也是有些累了,可听得这话不禁怒从心起,见诺敏眼神,“锵啷-”一声,腰刀出鞘,寒光闪闪,血槽能见。
“客人且慢。”刀将出鞘,突然二楼有一人青衫人飞身而下,立于苏合与那虬髯大汉之间。
“找死。”苏合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刀毫无花式的直劈而下,青衫人错步而避,苏合见一招不中,刀行半路,又横行一刀,不中再变,青衫人左躲右闪,也是越来越心惊,这是谁家的少年人,刀法不加杀意,却带厚重之风。
“呲啦-”青衫破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青衫人泰然之色也不再。
“收刀。”诺敏在背后看了半天,出声说道。
苏合顺势拉回右手,金刀回鞘,立于一旁。
“客人,多有得罪,只是客栈有规矩,内堂不准动武。”青衫人清瘦非常,约有三十许岁,赶紧拱手解释道。
“你拦得住?”诺敏斜了他一眼。
“这个自是拦不住。”青衫人面不改色。
“那为何?”
“职责所在。”青衫人抱拳拱手。
“好一个职责所在。那此人辱我,该如何处置,你倒是给我一一道来。”诺敏步步紧逼,势必要争论到底。
“悦来客栈有一规定,若是恩怨,出客栈解决,但若是还在客栈百米之内,只可打残不能致命。如若不然,我等客卿也只能尽力而为。只是,怕姑娘以后在悦来再无立足之地。”青衫人语出人随。那虬髯大汉正要说话,不曾想被同伴拉住,这一个个人畜无害的样子,哪个不是棘手的阎王爷。
“给你面子还不知足,偏偏要威胁我。”诺敏对青衫人的最后一句极其不满。
“去,断他一臂。”诺敏轻飘飘的给出一句话。
事情到这里,那开头口出狂言的虬髯大汉已经不再众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悦来客栈的客卿再不济都是接近一流的高手,每年有一月要在客栈尽守卫之责。
少年与客卿之战,堂内也有众多行走江湖的人,看热闹这种事都是向来纯熟已久,更何况是高手过招。
“客人必然身份尊贵,莫不是让这些人看笑话吧。”青衫人一指堂内,众人都瞠口结舌,这矛头转的有点快吧。
“那你处理的满意,我就安心上去吃饭。”诺敏眯了眯双眼,笑意如花。
青衫人思考片刻转身,看着已经走不动路的虬髯大汉,叹了一口气,“活该。”
“你们悦来客栈还想不想开了,自己的规矩自己破,以后武林中人谁敢住进来。”虬髯大汉的同伴面色涨红,终于忍不住起来向周围叫喊。
“武林中人?你们也算?”青衫人单脚连踢在对面人的膝盖,骨头碎裂声,落在堂内清清楚楚。那虬髯大汉在惨叫出来之前就被一掌拍在后脑,晕了过去。
“你可知道,他是谁?”那虬髯大汉同伴已经被这凌厉的招式吓得心神惊惧。
青衫人单手提着大汉扔给了他的同伴,“十息之内滚出去,不然,再断双手。”
那人看得大汉凄惨模样,看着诺敏,想说什么又没敢说,终究还是愤愤然离去了。
“听说悦来的桑落酒名满天下,先来一坛,一壶雨前龙井,一斤酱牛肉,再加四道荤素,拣你们的拿手菜来,送到房间。”诺敏对着那青衫人说完,示意小二头前带路,拾级而上。苏合紧随其后。
青衫人苦笑一声,擦了擦头上虚汗,向厨房招呼去了。
金陵城西城门,一辆马车直奔刚开的城门,车夫御马有道,两匹褐色骏马,齐头并进,行得甚是稳当。走到城门口,车夫从腰中掏出一枚令牌,是出城令。裴府?在金陵,裴府和皇宫一样,都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帝师裴钰,正是五十知天命,当年先帝在时,裴钰曾担任过数届科举主考,桃李门生满天下,而如今更是作为帝师和礼部尚书的裴钰,如日中天。
守卫这才端详起车夫,面如冠玉,金相玉质,手指细长,腰间挎一剑,长得真像个娘儿们。守卫脑中刚划过这个想法,车夫头一抬,一双丹凤眼锋芒毕露,本能反应,守卫立刻向后跳了一步,手已经放在了腰刀上。
“二品大员车驾前,欲拔刀动武,当斩立决。”车夫刚吐出一句话。剑就要出鞘。现在的武器早已是以宋刀,唐剑为主,可这剑,比普通剑要宽,寒光耀目、刃薄如纸,造型古朴,倒像是从秦墓中挖出来的。
“勿要多事。”车中一中年人适时说道。
守卫早已被刚才车夫阵势吓坏了,想来自己花了二百两银子,找了个差点要被斩立决的职,顿时心慌意乱,听得中年人说话,立刻道:”放行,放行。“又恭恭敬敬的把出城令还给了车夫。
车夫收剑入鞘,气息收敛,接过令牌,驾车便出了城。
车行渐远。只闻的有人声。
“老师,看来你这裴府的牌子也不好用了,早点还是用大内的牌子好了。”青年声音有些忍俊不禁。
“陛下,非是臣的牌子不好用,着实是苏侍卫把那守卫吓到了。”中年人解释道。看来应是周幽和裴钰,苏凤安三人了。
“凤安,听到没,你这杀气收敛点。别说是裴府的牌子,朕这大内的牌子估计也不好使了,不然还未到太安,怕是就得折回去。”
“凤安知道了。”车夫并未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苏侍卫可是墨阳门下的高徒,自是无碍。”裴钰插了一句。
这墨阳门并非什么大门派,而且不仅是人丁稀少,严格来说除了扫地的,做饭的,就三人,一个师傅,两个徒弟。
师傅就叫墨阳,一把剑使得出神入化,名满江湖,年过半百,突然就说要开宗收徒,就带了两个七八岁孩童上山,其一就是苏凤安,墨阳收了徒弟,吃着皇家供奉,就在金陵城外的山上一住二十年,说是什么时候自己死了,两个徒弟就可以下山了。
新皇登基次日,墨阳入土为安,两个徒弟一人入宫,一人出逃。不过那苏凤安的同门可是在皇上面前是大忌。裴钰说完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不过周幽只是看着道路两旁的长青松柏不作声色。
“这路还是父皇修的的吧。”周幽突然开口道。
“陛下说的正是,金陵到太安要经一城七府十二县。这第一段路就是金陵到凤县,先皇立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了这么一条路,路宽十三尺,两旁皆是松柏,以祭凤县出身大将军陆行锦。”裴钰娓娓道来。
“这路名为‘阳关道’,足有二十里,三米一松,五米一柏,路通之日,父皇还亲自往返来回走了一遭,只可惜,朕见不得那‘行军似钢针走锦缎,打仗如铜锤破锻甲’的陆行锦。”
“陛下,有句话叫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世上的济济英才就和如玉美人一样,像韭菜,割不完,吃不尽,三十年前有一个陆行锦,未必今日就没有。”裴钰一脸的平和,似乎总是这个样子。
周幽不知听没听进去,猛然掀开帘子,一撩前襟,出了马车,坐在了驾车的位置,苏凤安很是自然的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了周幽,自己左手扶剑,双目平视。
“老师,坐稳了,学生带你走这阳关道。驾-!”马车陡然加速,向凤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