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烨是直接从昌华长公主府离开的,安槿并没能去送他,想到昨晚,她也觉得好像去送他也怪尴尬的。
而萧烨只让采枝传了话给她,说让她有什么事就让采枝送信给她,又说,有些事情也可以让采枝去办,他留了些明面上的人手在昌华长公主府可以用。
这些嘱咐,却让安槿的心坠坠的,让她突然觉得压力山大,她咋觉得自己有欺骗纯洁少年感情的嫌疑呢?这让她很有点羞耻。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被欺负或被骗的那个……
因为赵太妃素来不让安槿早上去给她请安,早膳也很少在一起用,这日安槿却特特起来了去了太妃殿中陪她用膳。
太妃见到安槿只是淡淡一笑,就命人安排了碗筷,安槿看她的笑容,落寞又清冷,不若平日的亲切和蔼,她却感觉自己跟她稍微近了些。
赵太妃让她入宫自有她的目的,平日待她们姐妹很多时候也是袖手旁观。但安槿顺着她的意入宫其实也是衡量过的,她并不介意赵太妃的用意,至少她也感觉得出来,赵太妃也并不会强逼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争取的方式,好听一点的就是追求。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却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可能自己掌控不了生活,所以为了得到更多能掌控的能力,她进了宫,或许,在她心目中,和赵太妃也是一种合作关系吧。
安槿看赵太妃几乎没动过的筷子,暗暗叹了口气,她夹了个青瓜给赵太妃,轻声劝道:“太妃娘娘,您就用一些吧。说起来,您这里的菜都是特别好吃,原先我还以为是这宫里的厨子好,后来才发现,只有您这里的才好吃。”
赵太妃听言一顿,看了看安槿笑道:“你这丫头,竟是说我亏待你饮食吗?”
安槿忙摇头,道:“这我可不敢,只是赞娘娘宫里的人别有慧心,做什么都是独特的风味。像这青瓜,咬起来酸酸甜甜也就罢了,竟还带着一股子茉莉香味,现在可不是茉莉花季。”
赵太妃看她小脸很认真,有点好笑,又有点寂寥,摸了摸安槿的脑袋,淡淡道:“日子这么长,这里的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便把心都放在这些细节上而已,都是找些事情做而已。”
安槿睁眼看赵太妃,突然一本正经的感叹道:“那才是本事,多少人只看得见外面的事情很大,却忽略掉生活其实可以这么有滋味的过。”
赵太妃哑然失笑,实在是安槿端着粉嫩嫩的小脸说出这样的话,那语气偏偏又是这菜真的味道好好啊的样子。但这一笑,心中郁结之气也散了不少,道:“你既喜欢,每日便拨些时间过来和我学吧。”
“学,学什么?”安槿一愣,木木的问道,“学做菜?”
“做菜,女工,下棋,美容方子,画画,写字,经史,想到什么就教你什么,或者你想学什么就教你什么。”赵太妃摇头笑道,“不要张着嘴傻乎乎的样子,想当年,你昌华姑姑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我都是让她学什么她就得学什么。不过我看你也忙得很,不若你先专心跟着采枝和雪娘习武/舞,等过了你二姐姐的婚礼,再好好安排一下自己的时间,决定每日何时过来我这里。”
安槿听言忙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能跟着赵太妃学点东西自然是好的,赵太妃的懂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只是也不知赵太妃为师是什么样的性子,对未知的事情她总是有些忐忑的。
安槿在阮安檀出嫁前一周求了赵太妃回了阮府。太妃娘娘没有驳安槿的请求,反而赐了很多地方上进贡的衣料宫锦珠花等物给安槿,让她拿回去送人,并准了安槿可以自己选了宫人带回阮府服侍,又道待阮安檀她再赐添妆礼。
安槿瞅着太妃的意思采青银针银朱应该是要长期服侍自己了,便把这几人连着采枝碧螺一起带回了府,让她们也回阮府认认人和地方,方便以后办事,而清桂院只留了掌事姑姑申姑姑看守。
在宫里用了早膳后辞了太妃出发,马车驶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忠毅侯府。到了外门口,就已看到府里已经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安槿甫一下马车,就在外门前见到了老太太的管事嬷嬷朱嬷嬷和大丫环青鹊,后面则跟了赵氏的大丫环闻香以及祁红雪青,显然都是等着自己的。
一见到安槿,朱嬷嬷就领着众人上前给安槿行礼,朱嬷嬷殷勤的笑着道:“七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太太她们已经盼着您好久了,都在寿安堂等着呢。老太太吩咐了,您回来了,就直接去寿安堂,二夫人几位小姐她们都在寿安堂等着小姐呢。”
安槿点头,道:“谢朱嬷嬷传话,银朱,赏朱嬷嬷。”银朱便浅笑着拿了个小荷包赏了朱嬷嬷。安槿见朱嬷嬷笑着接过了才慢慢道,“不过还请朱嬷嬷稍等,待我跟祁红她们几个吩咐几声,安顿了太妃娘娘赐的宫人再随嬷嬷前去。”祁红正是朱嬷嬷的孙女,朱嬷嬷听言,自是满脸笑意的应了。
安槿便叫了祁红雪青上前,吩咐了祁红和碧螺,让她们带着采青等几人先回自己的院子写意居,安顿下采青她们,并整理一下给众人的礼物,随后再将老太太的那份直接送入寿安堂。这才带了采枝和雪青让朱嬷嬷领路去老太太院子。
安槿扶了雪青的手,慢慢往前走,朱嬷嬷会意,领了青鹊便远远隔了几步路在前面领着,让安槿可以和雪青说上些话。
雪青低声道:“听到传话说小姐今日回来,老太太早就吩咐了众人去寿安堂候着,不单止是我们大房二房,还有沧州本家的一位三老太太,一位夫人,还有两位小姐,还有姑太太和表小姐。”顿了顿,又道,“老爷也回来了,跟着老侯爷在正厅招呼本家过来的几位老爷和少爷哪。”
“嗯,说说老太太那里的情况。”安槿打断她道。过几日就是二姐的婚礼,来的亲眷肯定多,这一会儿都是说不完的。
雪青应诺,继续道:“现在老太太,本家的三老太太和夫人,夫人大夫人,姑太太,刘二奶奶还有小姐表小姐们都在老太太的寿安堂里说话。听说本家的老爷已经在京里谋了职,三老太太和那位夫人是先本家老爷来京的,安置好府邸之前都会一直住在侯府。姑太太据说也有意长住京都。”
“还有,刘二奶奶已经有了身孕,五个月了。只是刘家那边出了事,全家都搬回了本家昌北那边,所以刘二奶奶有点不太好。只是她这几日却强撑着要跟着老太太会客。”刘二奶奶便是刘浣珠,她是大少爷的正经的二房,大家便都唤她刘二奶奶。
安槿轻笑,大堂嫂二堂嫂身子都九十个月了,自是不能出来招待客人的,刘浣珠当然不肯放弃出来当大少奶奶露面的机会。
“二小姐的婚事俱已准备妥当,小姐不必担心。”见安槿只笑不出声,雪青继续道,“顺国公府那边送来的聘礼足有两万两,不过我们二小姐的嫁妆更是丰厚,夫人很是高兴。”
安槿点头,两万两,估计还是因为大表嫂的缘故特意压了压,不好越过嫡长孙,不然外祖母能给的更丰厚,二姐姐的嫁妆估计能有五万两,除了母亲的陪嫁,这么些年二姐姐打理的产业出息和增值添置的产业就不少。
雪青一路给安槿低声简单介绍着最近府里的事,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寿安堂。
老太太的院子里,今日显得异常的热闹和喜庆。老太太坐在主位的太帅椅上,桌子另一边也是坐了一位头发银白形容略瘦的老太太,着了一身暗花绛色袄子,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了脑后,髻上插着一支乌金镶红宝簪子,虽然现在笑着,脸上深刻的皱痕和审视的目光还是可以看出平日应该是个严厉的老太太。安槿心想,想必这位就是本家的三老太太了。
安槿眼睛只大略看了厅中之人,见大伯母和赵氏分别坐在了厅中两侧的椅子上,她们下首都分别坐了一位眼生的夫人,身后又都立了几位小姐,刘浣珠因为有了身孕,也坐在了左侧的末位。
来不及细看,安槿已走到厅中,给祖母刘老太太行正礼请安,还没跪下去老太太已经起身拉她到了她的身边,老太太身侧站着的是嘻嘻笑着的阮安桐。阮安桐气色极好,神色更见飞扬,脸上都是活力的光泽,见到安槿看她,就笑吟吟看过来,调皮又可爱,完全不见中秋前的郁色。
安槿被老太太拉着站到了近前,努力支着身子不被她拉入怀中,躬身叫了声“祖母”,老太太就慈爱道:“我的槿姐儿终于回来了。几个月不见,我的槿丫头又长高了,越发的标致了,难怪太妃娘娘格外疼爱。”又侧身对身边的三老太太道,“老姐姐,可还记得槿姐儿?你那会儿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有三四岁,现在可也长大了。”
三老太太笑着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老太太低头对安槿道:“这位就是我们本家沧北来的族长家的老夫人,你唤三伯祖母就是了,快给三伯祖母请安。”
安槿就趁机从老太太的手中挣脱,给三老太太行了个晚辈跪拜礼,三老太太稳稳坐在太师椅上含笑受了,才叫安槿起身,又从身后丫环的手里拿了个手指宽的金镯子,召了安槿上前给她带上,道:“来得匆忙,不曾备厚礼,这镯子姐儿就戴着玩玩吧。”
安槿忙行礼谢过。这时三老太太又道:“弟妹,你们侯府的风水果然是好,这姑娘家都是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老太太听言心里受用,面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尽都是些磨人的。”又给安槿介绍其他人,指着左边大夫人崔氏下首的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道,“这位就是本家的三夫人,你唤三堂伯母就是了。她旁边都是你三堂伯母家的小姐,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安槿又给三堂伯母行礼,身子刚蹲下,三堂伯母已经起身扶了她,笑道:“快别客气,原来这就是堂婶整日挂在嘴边的槿姐儿,果然是生得粉雕玉琢,像画里的人儿,不怪的堂婶惦记着。”说着也从丫环手举得托盘里拿了一个累丝镶玉金镯子,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镯子式样是沧州新近兴起的,还是我们家纹姐儿设计的,做了几对送给你们姐妹,你就带着玩吧。”
安槿诧异,见这镯子分量虽不足,玉色也不好,但设计雅致做工精巧,很是别致,那金丝更是累成字型,线条十分优美,忙谢道:“多谢三堂伯母,这镯子式样真是新颖别致,不知是哪位姐姐这般有才艺?”
三堂伯母笑道:“不过是纹姐儿淘气,在家弄来玩的,她平日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又侧脸对身旁两位十二至十四岁左右的少女道,“缃姐儿,纹姐儿,还不过来见见这位七妹妹,平日里在小地方待着,眼界都窄了,以后可得和姐妹们多亲热亲热,也长长见识。”
安槿打量这两个少女,小的看起来十二岁左右,穿了件兔毛镶边银灰色绣花袄裙,瓜子脸,容颜秀丽,只是眼神有些清高傲气,略大些的看起来十四岁左右,脸略圆些,穿了一套蜜合色的袄裙,也滚了纯白的兔毛边,这少女气质更端厚温婉些,但两个少女身上都有股浓浓的书卷味。
三堂伯母拉着安槿的手道:“这个是你贞缃姐姐,今年十四了,在家是行三的,你叫三堂姐即可,这个是贞纹,今年十二,在家行五,你便叫五堂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