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安槿清了清嗓子假咳了两声,立马发现赵承奕的眼神有些不对,想起刚才他的话,就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这时候咳什么,“哦,我没事,不过是清一下嗓子。”安槿立马解释道。
赵承奕极其自然的就坐到了安槿身边,手就要去握安槿的小手,安槿立马就跟被蜜蜂蛰了一样跳了起来,站到一边板着脸一本正经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六表哥,非礼勿行,还请庄重些。”
赵承奕原本对安槿的抗拒有些受伤和不悦,可是看见她板着小脸皱着眉的小样子,又实在是可爱且好看的紧,心里又苦涩又甜蜜又有点好笑,道:“那不过是前朝腐儒说的酸话,祖皇帝早废立了这些约束人的教条,你从哪里翻出来还记住了的?”
安槿瞪眼,正容道:“祖皇帝虽废了这些规矩,然而勋贵世家对女子端庄的要求从来没变过,六表哥,我觉得有些规矩在于心而不在于有没有律令规定。”她纯粹是胡扯,但是有些规矩很重要啊,用来拒绝人再好用不过了,为了了解这边的风俗习惯,行为法则,她有段时间还专门研究了一下。
赵承奕看着安槿,然后垂了眼睛,盯着安槿放在膝上的莹白小手上的小小旋涡,带了一点苦笑柔声道:“傻丫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说什么我总是会由着你的。”说完,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个面人,小面人梳了卯发,戴了一圈小红花,身着红衫襦裙,大大地眼睛,红红的俏唇,惟妙惟肖,十分的可爱。
他把面人递给安槿道:“这个送你,你不是最喜欢东街陈师傅做的面人吗?这是我特地画了样子找陈师傅定做的,喜欢吧?你看看是不是很像你?”
他记得安槿很喜欢这些小玩意,他每次送她这些,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小心翼翼摆弄半天,然后抿着嘴对他羞涩的说谢谢,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一阵酸软。
安槿接过面人,嘴角再次抽了抽,她想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必然是喜欢这些的,可是在前世她早见多了更精致更好看的各色公仔娃娃,这面人可爱是可爱,却不算她的心头好,她喜欢的是书画真迹,游记画本,宝石华裳。
安槿屈膝郑重谢了赵承奕,道:“谢谢六表哥。六表哥就是为了送我这个才留下的?那既然送过了,还请回吧。不然二舅母回头不见了表哥,怕会着急的。我也还要去招待姐妹们,就不送表哥了。”
安槿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赵承奕却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安槿回头,诧异的看向赵承奕,内心却是极其崩溃的,她才九岁,九岁!这是要闹哪样!
亭外采枝见状皱眉,就要入亭来,安槿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停住了,但目光仍是紧盯着亭中的两人。
赵承奕抓着安槿的手,唤道:“槿儿。”他看着眼前表情略有点古怪的安槿,突然想到,她还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自己每次对着她,就会失去原有的冷静和自制,做出些情绪失控的事情呢?这样只能吓坏小姑娘而已。
他慢慢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槿儿,你坐下和我说说话吧。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说过话了。我去了锦华书院,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在书院的事情?可是我却是很想知道你在宫里的事。”声音渐低沉,带着□□哄和宠腻。
赵承奕去了锦华书院?他怎么会去锦华书院,看二舅母庄氏那样子,不似会让他去锦华书院的样子。
安槿抽了一下被握住的左手,赵承奕握得并不重,却很紧,并不能挣开。
安槿道:“六表哥,你先放手,我们再说话。这人来人往的,被看见了不好。”说完就势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看赵承奕这般执拗的性子,完全靠躲的,应该是不行的,不若先了解一下他的性格思维方式,再看怎么能疏远了去。毕竟现在她才九岁,有些事情现在做也不会太引入注意。
赵承奕果然依言放开了她的手,他并不想逼她太紧。他坐到了她旁边,为免她抗拒,中间隔了两掌的距离。
赵承奕问道:“凳子上会不会太凉?要不你坐在我的斗篷上吧?”
安槿摇头,阻止了他除斗篷的动作,道:“我穿得厚,不碍事的。”说完这句又轻笑道,“你这样除了斗篷,冻着了,二舅母岂不是要恨死我?只是你却是为何入了锦华书院?我记得二舅母提过你明年就应该去皇家书院了。锦华书院不比皇家书院,将来和人交际都要生疏了。”
赵承奕苦笑一下,没有坚持,听得安槿后面的话,就想槿儿到底还是想着他的,难为她这么小就知道这么些事情,便道:“不打事的,锦华书院饱学之士也甚多,学子也多有真才实学,不去科举入仕修身养性是极好的,我去也自有我的目的。”想到那侍女采枝就在一旁,便打住了没深说,只道,“那个侍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安槿奇怪的瞟他一眼,道:“采枝?自然是太妃娘娘赐我的啊,宫里只能带一个侍女入宫,太妃娘娘赐了很多宫女给我用啊,采枝就是其中一个。”
赵承奕的手捏成了拳又松了松,笑道:“嗯,这样也好,我看她还会功夫,这样你平时出门有人护着,我也能放心点。不过,太妃娘娘怎么会想到送一个会功夫的宫女给你?”
安槿低下头,手在自己的翡翠玉镯上慢慢摩挲着,片刻后才抬头笑道:“之前在九公主生辰宴上不小心摔了下,太妃娘娘估计觉得我不够稳重,送个会功夫的也免得我总出状况。不过采枝只是在宫里学了几招几式,算不得会什么功夫。”在宫里习惯了,现在是跟谁说话都要这么留心眼吗?赵承奕很明显这是在怀疑采枝的来历。
不过生辰宴的事情不是秘密,皇后娘娘还因此申斥了淑安县主,这么大事情,只要赵承奕有心,早晚会知道,拿这件事情做借口也是不错。
赵承奕的注意力却瞬间被转移,他皱眉道:“在九公主的生辰宴上摔了一跤?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有人害你?”
安槿轻轻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说是淑安县主推了七公主,我就在后面不小心被稍带了,但谁知道呢。嗯,不说这个了,你说说你去锦华书院的事情吧,书院的生活可还习惯?”
赵承奕听了安槿说九公主生辰宴的事情,就有点心事重重,他不由得就回忆那几位公主和淑安县主前世后来的事情,他记得当年五公主闹着要嫁给萧烨,可岭南王却定了岭南世家白家的嫡女为岭南王世子妃,后来太妃娘娘和景帝深谈过一次后,景帝就把五公主赐婚给了一个新科进士,却赐了阮安桐为萧烨的侧妃。七公主好像尚了承恩公府,至于淑安县主?
安槿见赵承奕听了自己的话后就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并不回答她后面的问话,她却不欲他太过深入自己的那些事情,便重复了问道:“六表哥?怎么了?难道你在书院的生活不好?”
安槿的声音打断了赵承奕的思索,他勉强收了收发散的思维回答安槿道:“不,很不错的,那里的先生都很不错,学问好,人品也贵重,那边的风景也非常优美,你爱作画,若是可以求得太妃娘娘,你去那边住一段时间必定会很高兴的。”
安槿笑道:“看来是不错的,我看我五姐姐在书院住了一段时间,人也文雅了,心胸也开阔了,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没说的是,只是性子也更跳脱了。
赵承奕听到安槿说阮安桐,一丝厌色划过眼角,一闪即逝,却被安槿捕捉到了。安槿迟疑了一下问道:“六表哥,你不喜欢我五姐姐?却是为何?”
赵承奕猛地抬头看安槿,目光对上安槿黑黑的如水晶玛瑙般的眼睛,认真而又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水色黑眸里倒映了自己有些困惑的表情,他只是,只是奇怪为何这么小的安槿,会这么准确的读懂自己的情绪表情。以前的安槿并不会这么敏锐,只是全盘信任他,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问为什么,所以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相处起来这般小心翼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一派平静,他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安槿的头发,道:“我喜不喜欢她并不重要,她和我没关系。只是她私心太重,眼里只有自己,无事时尚可,有事时就会牺牲别人成就她自己,槿儿,你莫跟她太近。”
安槿因为他摸她头发的动作,默默往旁边移了移离远了些,然后愣愣的看着他,轻道:“五姐姐也才十一岁,并未定性,你如何可以这样说她?你说‘有事时’,又曾经有过什么事,她曾做过什么让你这样笃定的说出这种话?”
赵承奕沉默良久,前世的事情没法说,可是若不说出些什么,槿儿可能不但不会听信自己的话,还会厌恶了自己,毕竟刚刚自己评价极低的那个人是槿儿嫡亲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