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罢,辞别众人,再见落华已是离欢。
落华踏上马车缓缓走出宫门,飘扬的梨花落在马车上,仿佛从仙宫落到尘世间。
落华闭着眼睛小憩,梦魇里的箫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那位吹箫的女子又何等举世无双。心乱如麻,索性卷开帘子,窗外正下起桃花雨,那是离月宫送给世人的见面礼。
此时,桃花雨里站着成群结队的锦城女子,她们牵着小孩或者成群结队的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离欢如何的勾引暗雪阁阁主,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一般,这些人都是来凑热闹的锦城达官贵人之女眷。
听着外面议论纷纷,离欢落下帘子拿起一本书闲读起来“风来竹疏,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离欢闭目轻轻一笑,外界鄙夷的声音再也无法入耳。
穿过绵长的桃花雨,行至蝴蝶谷。月箫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落华看着对比鲜明的两架马车微微一笑,落华的马车淡雅秀丽,而离欢的马车却破败不堪。
落华跳下马车对落凡挥挥手转而上了月箫的马车。
背道而驰的马车碾起的车辙被清风扬起,翩飞的蝴蝶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蝶谷的天地,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开命运的束缚,那么这一次就原谅我的怯懦吧。
离欢在马车里褪去落华华贵的黄衫,一袭白衣清浅潋滟;揭开面具,她眉目依旧极浅极淡,散开青丝只一根簪子绾起,淡若尘埃。
按照离月宫的规定:离欢应在桃花雨下马车,步行至离月宫,接受众人鄙夷目光的洗礼。
“小主,请下车。”离欢刚行至桃花雨,守卫者拦住马车冰冷的说道。
“嗯。”离欢淡淡的应道。
月箫有些不忍心。离欢,那么优雅的女子如何承受这般羞辱。
“哇,你看那贱人,长得一副狐媚的样子。”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
“是啊,是啊,就那贱人卖主求荣。”又一声附和着。
“打死那贱人。”
“对,打死她。”
人群里叫嚷着,有的向离欢扔鸡蛋,有的扔菜叶子。叫骂声络绎不绝,仿佛离欢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离欢挺着脊背,站的笔直,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的眼里澄澈一片,幽深又干净。鸡蛋菜叶子掉在发丝衣衫上,她也置之不理。
月箫看着离欢一步步向前走,她倔强的背影,高傲不屈的头颅仿佛天生就是本该如此。这一刻他由衷的佩服离欢,那是欣赏,赞叹与心疼。
淋过一场桃花雨,便来到离月宫的入口。月箫陪着离欢静静地走在狭长的路上,这里离欢自是认得,当初在这里遇见离圆,只是如今她早已化作一堆白骨。物是人非罢了,离欢仰起头浅浅一笑,迎着阳光将眼泪生生的逼了回去。
“离欢,你没事吧。”月箫安慰道。他拂去离欢白衣上的菜叶与桃花,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月箫,无事,此心安就好。”离欢笑着安慰道。
这一刻月箫眼眶涩涩,仰起头让眼泪流回眼眶,因为离欢不需要同情,她的坚强豁达是一般女子望尘莫及。
“月箫,我们走。”离欢淡淡笑容在明媚的阳光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月箫跟在离欢身后,走过峡谷,直到颐和殿门口。
颐和殿乃离月宫议事之处,除非重大事故闭门不开。
臣民们站成两排死死的盯着离欢,仿佛看怪物一般,他们的眼神里是不屑与轻蔑。
对上他们的目光,离欢报以清浅的微笑,仿佛只是久别重逢,并不是什么审问与对抗。她的笑容生生的压住臣民们的嘲讽,让民众们黯然失色。
“离欢见过公子。”离欢微微屈膝行礼,轻轻一笑不卑不亢。
“离欢可知罪?”南宫轲冷着脸问道。
“离欢知罪。”仅仅四个字如千斤巨石压在南宫轲的心头。明知欲加之罪,还要承担的那么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离药看你的。”南宫轲对着离药吩咐道。
“是,公子。”离药上前一步走到离欢的跟前。
“离欢小主,得罪了。”离药把一根金线搭在离欢的胳膊上把脉。
臣民们屏住呼吸等待答案,他们睁大眼睛紧紧的看着离药,生怕他做手脚。
离药凝神静气,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离欢小主乃完璧之身。”
南宫轲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离欢不过演了一场戏,但他更怕假戏真做。
“众人可服?”南宫轲威严的声音响起。
“臣觉得可请穆先生为离欢小主把脉,毕竟这是离月宫的尊严。”一位臣民站起身提议道。
“离欢小主,可有异议?”南宫轲把问题抛给离欢。
“没有。”离欢挺着脊背坚定的说道。她的眼神真挚,黑眸流转。
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那位大臣略微低下头不敢直视。
离欢伸出胳膊系上金线:“穆先生请。”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隐藏,使所有的怀疑与猜忌都淡了下去。
那么恬淡高贵的女子怎么可能背主求荣,与人私奔?
“离欢小主得罪了。”穆先生开始悬丝诊脉。
他表情凝重严肃又认真。离欢对他淡淡一笑,他略微的点点头。
许久之后,穆先生走上前大声说:“回公子,离欢小主乃完璧之身。”
穆先生话刚落,群臣羞愧的低下头。她所谓的私奔,也抵不过他们日夜奢靡。
“既然如此,离欢小主禁足碧华轩以思己过。”南宫轲命令道。
“离欢领命。”离欢清澈的声音响起。
结局早已在意料之中,这只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走完这个过程,原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堪。
“带离欢小主去碧华轩。”南宫轲吩咐下去。
“离欢告退。”迎着南宫轲殷切的目光,离欢缓缓告退。她的背影高贵又淡雅,不卑不亢折服了所有的人。
“老夫人仙逝,十一月初十下葬,立刻命在外宫人立刻回宫。”南宫轲的声音里有一些悲凄,目光哀怨又绵长。
“公子节哀。”臣民们跪在地上一拜,他们在心里偷着乐,可面上依旧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离欢回到碧华轩泪水如泉涌,那一刻所有的伪装被撕的粉碎。抛去这一切,她不过只是一个二八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