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扶苏在抚察馆速成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卷卷的翻阅下来,也是费了不少眼泪与精力,就在他全身心的投入在浩如烟海的竹简之时,两个身影从窗外忽地飘到了书房门口,扶苏赶紧将手里的书简收进袖口,快步跑到小推车,背对大门。
两位穿着官服的老者走进书房,扶苏装作茫然,朝后一望,还没开口请安,一个令人不安的声音从耳后响起“你是哪里的职事?在这里做什么?”
扶苏马上转身跪下,低着头不敢看这两个人,生怕不久将来的见面会被认出。
扶苏不敢抬头看他们的脸,但借着身影,扶苏猜得出一个是老金,一个肥胖的长者,另一个把老金领来书房的,也只可能是这座宅子的正主——齐国司空、大国手鲁济,扶苏按着杜康的描述,这人应该就是老金。
老金、鲁济、岑杰、黄金、甄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是到底怎么勾搭在一起的呢?谁给许了多大的好处?
“回老爷话,小的是前堂的短工,来内院给老爷送书简”
老金看了看墙边小推车,乐呵呵地说:“鲁大人真是学富五车啊”
鲁济打着哈哈,也没多怀疑,上下打量扶苏一番,道:“你怎么这么晚才送来?”
扶苏说道:“我做完事情后,看到一堆人在那边玩……其中一个让我把这个推过来,然后给我一枚铜板跟他们……”
鲁济鼻孔里重重的排出一口浊气“金御史,家丑难防,让你见笑了。哼,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小的姓荆,叫荆轲。是燕国剪刀手第……”扶苏故意说得慢吞吞的,截口不说完,等着鲁济打断。
拿着假名字,掩饰假身份,在谎言中流连游走,迟早会迷失在谎言中。扶苏做着任务,脑海里却想起了郭昱给自己的忠告。
“哦,既然完事了就快快退去,内院禁地甚多,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来往的。”
“是,是……”
扶苏诺诺而退,鲁济挥挥袍袖,和老金回到屋子里,关起门来议事,声音越发低微……
扶苏听到几乎没有声音了后也退下了,脑海中却开始快速的运转。
此时天色快要日上三竿了,扶苏一路走下去,忽然看到一间精致小间,飘有淡淡熏香,想来就是鲁济女儿的闺房了。
这时一个无比猥琐的念头在扶苏脑海里弥漫扩散,扶苏念了几遍罪过,就昂然走进门外……
扶苏看门是虚掩的,先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便试着伸手去推,门没锁,吱呀一声便开了。扶苏先是一惊,看看四下无人,壮着胆子迈了进去。
这房间与一般少女的闺房无甚区别,地上铺着名贵的软绿茵毯,碧绸外挂,一袭红萝薄帐吊在床头,一张书桌摆在旁边,上面摆着几个书简还有刻刀。
扶苏瞥见竹简上还有田的字眼,不由得职业病病发,拆开苇绳只见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显然是鲁家闺女未写完的东西,似是一篇记事型的诗歌。
扶苏跟他母亲郑妃一样爱读诗经,这一文体大有兴趣,一时好奇之下展开一读,却发现讲的故事与平常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绝然不同,此文开篇就声称此乃《诗三百》的戏仿之作,而后讲述黄帝置嫘祖而不顾,反到与炎帝有了情爱之心,两人缱锩缠绵,少不了敦伦之事,直看的扶苏面红耳赤。
再看其他几篇,内容也大同小异,有讲共工与颛顼由爱生恨的暴虐之恋;有讲伯牙、钟子期厮守之情,齐国本国的两大名臣管仲、鲍叔牙更是不能幸免,他们共同的革命隰朋甚至还成为第三者从中作梗,无非是将两个男子两两配对,再于龙阳断袖之上加以发挥。齐国所谓的好男风,居然影响到了素昧平生的少女,当真是教人瞠目惊舌。
正看间,忽然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扶苏悚然一惊,鲁家人怎么都爱出双入对的?慌忙之中慌不择路,见旁边有一锦绣屏风,便闪身躲了进去。
扶苏刚藏好,就见两个女子走进屋来,透过屏风间隙,清楚可以看到她们二人面容。
“呀,这些竹简怎么开着啊?”一个女子看到散乱的竹简,惊讶道。
另一个说道:“想是你的丫鬟偷看完忘了合上。”
听声音扶苏大惊,那人居然是菏华!那么另外一个应该是鲁家大小姐了。
“胡说”看到一地的信笺,皱眉道:“她们都不识字,难道是你?”
“小姐恕罪,嘻嘻。”菏华一边笑一边帮鲁大小姐整理,还说道:“敢问鲁冰先生这篇什么时候写完呀,我们几个姐妹都还等着看呢。”
“就快得了,这结局我还没构思好,你们说让那蚩尤对黄帝一见钟情,然后横刀夺爱如何?”
“哎呀,小姐,只要那人物长的俊俏就好,蚩尤那种傻大个,看起来和黄帝不太搭配,看起来不过瘾呢。”
菏华一派天真,侧头问她:“老爷要我调教你,那么今天我们学些什么好呢。”
鲁冰一脸的僵硬,看来老爹鲁济是给自己派一个家教。
“不如学女红吧!”到最后她一拍双手,有点雀跃的样子,模样好像真的预备和小姐妹一起学女红。
扶苏躲在屏风后面很不自在,又不好发作,免得被人拆穿。
鲁冰同样无奈,只得顺从菏华的安排,边学边问菏华:“听说明天扶苏公子就要来了,姐姐要不要去瞧瞧呢?”
菏华叹了一口气:“明天我要到稷下学宫开课了。扶苏我怕是见不到了。还是你比较有福气。”
鲁冰托腮蹙眉:“不知道扶苏公子是龙阳还是龙葵呢?”
菏华微微一笑“那……小姐对外面些大家说的少壮派们,可有个看上眼的?”
“唉……”鲁冰微启朱唇,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懂得断袖之乐的人,我嫁之何乐?”
菏华又说:“不是还有个傅粉何郎吗?”
说到这,鲁冰针尖扎到指尖,边吮吸边反驳:“懂得断袖之乐的人,我嫁之何用!”
“可是,总会有一人选出来与小姐成婚呀。”
鲁冰微微一笑,左手翘着兰花指扶了扶发簪,嘴角上撇,杏眼斜挑,笑声透着丝诡异:“姐姐你该不是有心上人了吧?是谁?他要是对你不好,我替你调教他,让他只有你一个女人”
她的言下之意是:只有一个女人,但是可以有很多男人!
如果不是扶苏在屏风后完整的听完私房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何容貌的可爱少女,竟有如此心思,心想难怪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红,帮我把那件绿衣拿来,替我换上,一会还得去吃饭。姐姐你也一起吧!”
菏华起身,吟着诗句“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外面的丫鬟一声应承,转身去取衣服,而鲁冰转过身来正对着屏风,竟将衣物一件件解了下来。扶苏在屏风后一见,大吃一惊,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这两只眼睛先是闭目养神,而后放出如狼一样的绿光,全身气血集于脸部,四肢百骸僵直。
扶苏就这么隔岸观火,屏风对侧那位妙龄少女已然将外衫除下,只余一件粉绒亵衣在身上,阵阵幽香自那边传来,熏的人几乎醉倒,加上她欺霜赛雪的白嫩肌肤在屏风后时隐时现,目不暇给,叫扶苏差点吟出“梅逊雪素,雪输梅馥。”一类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