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那么多年，还是齐天城的星星最亮，月亮最圆。”一个容貌极其英气的男人躺在齐天城的城墙上，看着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星星的夜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凝视着远方的男人。
一对剑眉锁着浓烈杀气的男人不威自怒，看了一眼站着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背影，就带着一股极为浓烈的杀气，轻笑道：“尚毅，你这次东征回来后，稳重了很多，杀气也重了很多，啧啧，我不要俘虏这几句话，现在可是我们刘楚军中最霸气的一句话，你修罗将军的名号，算是载入史册了，就是今天早上，朝堂上的那些文官，说你手段太毒辣了，一个两个的还要弹劾你，依我看呐，这群只会嚼舌头的文人，跟那些敌人一样的可恨，赢了，要说我们杀戮太多，难安抚那些不属于刘楚的百姓，输了，就是无能，浪费百姓的粮食。他娘的，我觉得就应该把这群孙子拉到战场上去试试。”
沈尚毅还是不语，平缓的眉毛没有一点英气可言，一张平常的国字脸，如果脱去那身盔甲，真的就是平民百姓，可是，哪个平民百姓的眼睛能如此冰冷无情，早朝时那些要弹劾沈尚毅的文臣，仅仅是被沈尚毅看了一眼，有一个文臣就吓得跌倒在地上，要不是老皇帝出来打圆场，估计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英气男人拿起地上的酒又往嘴里倒了一口，不少酒都洒到嘴外，伸手擦去嘴边的酒渍，自言自语地笑道：“不过，齐天城什么都好，就只有酒让我最不满意，完全配不上我等沙场之人的杀伐之气，特别是是像你这样每战必身先士卒的军人。说到这个，你能活到现在，还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四皇子殿下身边的亲兵，那时候你在我眼里就和一个孬兵没什么区别，太胆怯了，可是四皇子殿下非要当着我和太子殿下的面夸你必成大器，当时我只当成是四皇子殿下喝多了，我也就纳闷啊，四皇子殿下能文能武，是陛下的皇子中，唯一一个才能不输太子殿下的人，怎么就相中了你呢。第二次见你时，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要联手打退赵齐王朝的侵犯，那时，你已经是先锋将军了，起初，我还认不出你，都是初战告捷后，我才知道，你竟然会是当年那个孬兵；接下来的战斗，你愈发让我感觉到你真的变化了，而且每经过一次战斗，你都在迅速成长，可惜我坐守中军，没机会和你畅谈一番，直到打退赵齐后，也没有这个机会，四皇子殿下要带着你去另外的地方救援，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只要你还能活着，就一定能和你见面。果不如其然，你活了下来，于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就在齐天殿里，我看着你被封为征东将军在你临行前一晚，我终于有机会跟你长谈了，听了你这些年的经历后，我都被你震惊了，然后，我就开始羡慕你，羡慕你什么呢？羡慕你静能统领万军，动可入阵杀敌，而我，因为体质先天缺陷，从小就是一个药罐子，只能读兵书，当一个儒将，提一把偃月刀纯粹是为了让别人把我当成武将看。”
“人杀多了，心会变软。”沈尚毅突然吐出一句，让英气男人一愣，随后沈尚毅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表情有些错愕的男人，平静道：“文才兄，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卸甲归田？”
松文才表情慢慢恢复平静，不解问道：“尚毅，你怎么了？这不像你，别告诉你心累了什么的，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还等着和你联手，扫平八国呢。”
沈尚毅苦笑一下，坐下来靠着墙，声音略为沙哑道：“胜利，对军人来说，是最大的荣耀，是唯一值得追逐的东西，但是，如果为荣耀而战争，那不是荣耀，是罪孽。”
松文才坐起来，眉头紧邹，厉声道：“尚毅，如果是这样，明天我会建议陛下，绝不能让你参与，因为这样的你，会害死很多军人。”
沈尚毅嘴角一扬，平静道：“这一点永远不会发生，我清楚，我除了打仗，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在感慨一些东西罢了，事后，只要在我面前拿着武器的人，我绝不会手软，因为我是一个军人。”
松文才死死盯了沈尚毅一会儿，徐徐道：“希望如此。”
说完，松文才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三本书扔给沈尚毅，走到城墙旁边，凝视着远方，淡淡道：“陛下封东南西北四征将军时许诺，我们四人，谁征一方时，功绩最大，谁就是征讨八国时的主帅；论功绩，你当属我们四人中第一，且你征讨的东面是最困难的，但是你却做得最彻底，也是最先完成征讨，后还能帮助其他人征讨。这三本兵书是我多年来的心得，送你，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成为你的部下了。”
“文才兄……”
“别婆婆妈妈的，除了你，其他人不可能让我愿意鞍前马后。”
一话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文才一口饮尽余下的酒，将酒坛全力扔向远方，可惜他的力气太小，酒坛没有飞多远就出现下坠趋势。松文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沈尚毅，咬牙道：“尚毅，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之间，必须要进行一场决战，而且必须有一个要死，你会怎么做？”
沈尚毅一愣，笑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刘楚的军人，怎么可能兵刃相见？”
松文才眼中浮现出一丝悲哀，只是没被沈尚毅捕捉到，厉声道：“我是说如果。”
沈尚毅摇了摇头，坚定道：“没有那个如果，我们都是刘楚军人。”
“呼~。”松文才笑出声，不知是讥讽还是无奈，淡淡道：“尚毅，你现在还真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啊，罢了，不问你了。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留一点情面，如果有人想活捉你，我也会把你杀了，再上报你已经战死，因为沈尚毅就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谁羞辱；当然，如果失败的是我，我也希望你杀了我，不要留一点情面，放心，我不会恨你，谁让我们各为其主了，谁让造化弄人，有些喝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
松文才眼里的红光慢慢消退，下巴裂开，即便已经没有了一点儿肉，满头白发的沈尚毅还是看清楚了，松文才在笑，跟着，松文才吐出一个字。
“杀。”
沈尚毅拔出长枪，让松文才站起来，而松文才扔掉了手中的偃月刀，扔掉了他的自尊心与向往，沉声道：“沈尚毅……如果你……有能力结束……这……一切，趁现在，趁我还有……最后一丝意识。”
“让你的人停手。”沈尚毅苦涩道。
“好……”
没一会儿，松文才的军队全部停下，沈尚毅也让沈家军停下，老人盘腿坐下，让屠霸天把的声音传到了每个阴兵的耳朵里。
“不管是沈家军，还是松家军，我相信，最后一战，是你们最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一战，因为你们军人。但是现在，掀起这一战的刘幽早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们也放下仇恨，放下手中的刀枪，把仇恨，带到地狱里去，去找那些肯定跟我们一样会下地狱的仇人，去那里，再杀他们一遍！”
说着，沈尚毅拿出木鱼和木槌，一边敲着，一边念起了《大道太平经》，松文才仰头哈哈大笑，柔声道：“沈尚毅，我终于可以再笑你一次，不过，谢谢你，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