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这一式,在拜姜懿卫为师后,就开始在沈平安心中酝酿。
那日,安公子无意中发现,平安苑里一座假山下的一块放在人工小瀑布旁边的石头,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坑,深达四寸。安公子就好奇了,踏进水池将其取出来,观察很久,他不明白,坚硬的石头,为什么会被水打出这么大一个洞。
轻触着光华平整的深坑表情,沈平安体内气海一热,他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他仿佛看到顽石从一开始嗤笑着水滴的无知,到开始有些惊慌的抵挡水滴接连不断的冲击,顽石越来越害怕,终于,命中注定的一滴水到来,很清脆的击打声传开,顽石表面,有了一点细微的凹痕。
就这样过来两天两夜,没人打搅沈平安,显然是有人授意。安公子听不到的是,师父姜懿卫对父亲沈定东说的一句,阴阳造化丹无愧是夺天地造化的东西,天人合一的心境,纵然是你沈定东,也没有遇到过吧?
两天两夜后,沈平安清醒了过来,他看上去有些虚弱,但是满脸都是喜色。他有些吃力的起身,蹲了两天,腿真得很麻,然后怀着一颗很虔诚的心,将石头重归原味。接着,安公子走到院子中央,闭上眼眼睛,回忆着那极其深刻且巨细无遗的一幕,滴水穿石。
姜懿卫抱着松纹赤霞,与沈定东站在一起,看着沈平安正在细微改变的气势,轻笑道:“现在就接触到势了,如果成功了,就真的不比你当年差了,甚至说还要好。”
沈定东淡淡回应,“哪有那么容易,不到移神,想领略到势,犹如凡人蹬青天。”
“万事皆有可能,你莫要忘了,平安是自古以来,唯一一个身怀阴阳造化丹与化龙池道果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根骨会被化龙池道果凝炼的越来越好,他对天地万物的感悟,也会随着阴阳造化丹慢慢消化而越来越深。”姜懿卫很有信心地笑道,末了,又补了一句,“如果不会发生意外的话,比如接连受到重创。”
沈定东沉默片刻,眼中一缕担忧之色闪过,摇头道:“以他逞强的性子,恐怕不能让你如愿,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他,不经历风雨的催磨,再好的资质也难成大器,只愿,经历种种磨难后,那两样造化之物,他能吸收一半。”
“来了。”姜懿卫很是期待地说道。
沈平安缓缓抬起右手,右手作剑指状,脑中全是滴水穿石的一幕,等捕捉到那一滴命中之水时,沈平安猛然睁开眼睛,周身忽然大风吹起,一旁的沈定东直接转身离开,而沈平安剑指刚刺出,那种千锤百炼,亿万滴水穿石一击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沈平安心中有些纳闷,看着剑指,他不明白,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为什么最后出击时,犹如一座沙楼,微风一吹,便轰然倾塌。
暗处的姜懿卫,眉头紧邹,刚才沈平安犯了两个错误,但是他只看清了一个,出招无风,而第二个,他也没看明白,转头看向假山下被水流击打着的那块石头,心道,滴水穿石吗?平安,你这一式,很难啊,若能悟出,怕是比为师的诛仙三剑第一剑还要强啊,也许,比三剑都强也不一定,滴水穿石,永无止境啊。
念必,姜懿卫也离开了,沈平安想了想,又开始重新蓄势,结果和之前一样,临近最后一击,滴水穿石的气势,轰然崩碎。
次日。
沈平安请教姜懿卫,将滴水穿石一事,很详细地说了一遍。
姜懿卫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来看着天边,他想给沈平安讲一个故事,他觉得,这个故事,能更好的帮助沈平安领悟势,只是,这个故事跟他告诫沈平安,要有一颗敬畏天地的心,太冲突,不,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犹豫片刻,姜懿卫决定还是说,温和道:“平安,我们圣武山有一位前辈,叫太叔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听就行了,切勿仿效。”
“太叔一是圣武山第二代掌门的关门弟子,很小就拜入圣武山,资质极其卓越,连祖师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也许有一天能继承八剑。继承八剑啊,这是多么大的荣耀?日子过的很快,在争天劫即将来临之前,太叔一终于要出去历练了,这一去就是五十年。在争天劫爆发那一天,他回到师门,他的师父就问他,为什么五十年才回来,他说,我是徒步而行,他师父又问,为什么徒步?他很忧愁的说,这天太低了,我飞不起来。话才刚说完,圣武山之顶就乌云密布,你猜是什么?是天道怒了,要用天罚毁了太叔一,古往今来,骂天道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偏偏太叔一骂了,就骂出天罚四象。但是,太叔一举手间就破了天罚四象,哈哈大笑,怒骂终有一天,他会冲出天地牢笼而高飞,跟着,天降石碑,落在圣武山的主峰上,石碑上只有四个字,圣武当灭。太叔一的师父大惊,祖师离奇失踪,已经让圣武山乱成了一团,现在天道又降法令,实在是雪上加霜,不得已,太叔一的师父下狠心,把太叔一关押起来,可惜,直到争天劫结束,天道都没有收回法令,随着太叔一的师父身消道死,也就没人再知道太叔一的下落。后来一万多年,我们圣武山渐渐衰落,直到五十年前,山门消失。”
说着,姜懿卫转过身,看着沈平安,沉声道:“也因为太叔一的原因,自那以后,我们圣武山都怀着敬畏天地的心。平安,告诉你这个故事,是希望你能体会太叔一的那句话,但是,我不希望你去学他,你明白吗?”
沈平安点了点头,又转身回到空地,一边继续练剑,一边想着太叔一,每想一次那句“这天太低,我飞不起来”,沈平安体内的血液,就仿佛更灼热,这个藐视天地的武夫,是有多狂啊?不对!沈平安忽然停下动作,心中喃喃说道。
这天太低,我飞不起来,这句话,不是狂,是悲伤,就像那笼中的鸟,应该是这样吧?太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