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之叹气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当年我大哥与杜月娥夫妻之间并没什么感情,更何况杜月娥只生了个女儿,而我大哥一直希望有个儿子能继承家业。后来,杨柳出现以后,我大哥就彻底冷落了她。再后来,惨案发生了,我大哥莫名其妙地死了,杨柳也投井自杀了。这一切发生得甚为蹊跷。我想,杜月娥一定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那警察没调查吗?”
“警察调查了,但没查出什么,再说家丑不外扬。”许恒之苦笑道,“最让人寒心的是,我大哥刚死不久,家里就为遗产争个你死我活,尤其是杜月娥闹个不停。也许大哥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很早就立过一个遗嘱,将大学留给我,而只分给杜月娥一些银行存款。杜月娥觉得很不公平,但也没办法。后来她带着女儿走了,据说去投奔海外的亲戚了。”
说罢,许恒之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门,里面是一个保险柜。他转动上面的密码锁,不一会儿,就听见咔嚓一声,两扇门左右打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纸,看了看后递给李奋斗说:“这就是当年的遗嘱。”
李奋斗接过来,对着烛光看了起来——
我死后,名下东尼大学的一切事务由弟许恒之接管打理;银行的八十万元存款归妻杜月娥与小女许英爱共同所有;因我第一任妻子雅心英年早逝,小女许英姿又体弱多病,故其所有日常开支暂由许恒之负责,直至结婚嫁人;杨柳之女梁倩,自幼丧父,我虽与其无血缘关系,但视为己出,还望日后多加照顾。我这一生总盼望手足情深、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家庭和睦,无奈现实造化弄人,皆多坎坷。待小女英爱、英姿与梁倩长大成人,如若许杨两家子女能结百年之好,则有机会共同拥有我珍藏多年的秘密财产。此外,许家大院以及凤凰台这些公寓归许家子孙共同所有,可以长期居住……
李奋斗一口气将遗嘱读完,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从文字可以看出,老校长是一个重家庭重感情的人,但似乎遗嘱又显得不太公平与合理,并且充满了蹊跷。
首先,弟弟许恒之得到了东尼大学的继承权,而第二任妻子杜月娥与女儿许英爱也得到了相应的存款。八十万元在当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但是,前任妻子的女儿许英姿却好像什么油水也没捞到。按理说,都是骨肉亲情,不会偏袒到如此地步吧?
其次,或许出于对杨柳的感情,也或许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私心,老校长竟然希望情人的后人与自己的后人能喜结良缘。如果美梦成真,就有机会共同拥有他珍藏多年的秘密财产。毫无疑问,秘密财产就是指那个神秘的宝藏了。可这似乎又是张空头支票,谁知道那宝藏藏在哪儿呢?
李奋斗想想就觉得头大,赶紧将遗嘱还给了许恒之。
许恒之接过遗嘱,又小心翼翼地锁进柜子里,说:“杜月娥对这份遗嘱很不满,总觉得自己分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李奋斗笑了笑,“我倒觉得您和她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吗?”
许恒之未置可否,说:“大哥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满,这些年也冷落了她不少,再加上杨柳的缘故,想必杜月娥一直怀恨在心。在此之前,杨柳的孩子梁倩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不知是否跟她有关。”
“那那个孩子呢?”
“谁知道呢,有人猜测她是被人绑架了。大哥很喜欢那个小孩,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所以有人绑架了她,大概是想勒索一些钱财吧。”
“那为什么老校长没拿钱将孩子赎回来?”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这个绑架者一定给大哥出了一个大难题。据以前的用人讲,大哥和杨柳在事发前大吵大闹了一次,想必跟解救那个被绑架的孩子有关。”
“会是什么大难题?”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绑架者索要的应该是大哥的宝藏!这对大哥来说,那是他毕生的心血,怎么会轻易拱手相让呢?再说了,就算大哥答应给绑匪宝藏,也不一定就能救出那孩子啊。”
李奋斗心想,宝藏再珍贵,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要搭上一条生命呢?
许恒之又叹息一声,说:“大哥与杨柳大吵大闹的晚上,火灾就忽然发生了,这背后肯定是有人趁机杀死大哥,并嫁祸给杨柳。而杨柳死后,这事自然就成了一个无头悬案。”
“那您为什么怀疑关老师是杜月娥的女儿?”
“十几年前,此地经济形势大好,我计划重新建校,就找人发布了一个招聘启事,于是关雅兰就来了。我当时看她毕业于名牌大学,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就将她留下来了。但随后由于审批的问题,学校重建被搁置,谁知这一搁就是十几年。起初招聘的老师大部分都走了,但关雅兰却留了下来。你想想看,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有哪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愿意碌碌无为地待在这偏僻又人烟稀少的小岛上?可笑的是,我对她委以重任,却最终变成了她的傀儡。可怕的女人啊!”
李奋斗忍不住提出疑问:“的确很有道理,但这也并不能证明她就是杜月娥的女儿啊。”
“有一次,我意外发现她去大哥的坟前祭拜。几十年过去了,还有谁会记得大哥呢?所以,我猜测她就是杜月娥的女儿。”
“您不是说老校长有两任妻子吗?”
“对,我大嫂秦雅心,说起来她还是我们家亲戚,是我表妹。由于父母做主,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大哥定亲了。但大嫂死得早,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英姿,或许是近亲结婚的缘故,那孩子从小就有些智障,长大以后嫁给了一个普通人。”
“原来如此。”李奋斗点了点头,心想,也许这就是老校长没分给许英姿什么财产的原因吧。有时候钱多了不一定就是件好事,这世上为了金钱兄弟反目,骨肉相残的例子还少吗?老校长应该早想到了这点。
“我大致算了一下,杜月娥女儿的年龄到现在也应该跟关雅兰一样大了。当年杜月娥嫌自己财产分得太少,我想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不仅想夺走学校,还要夺走宝藏!”
“是利用我们吗?”
“我不知道。但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总应该是有来由的吧。关雅兰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某个重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目前还不清楚。但我想,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秘密。”
李奋斗皱了皱眉头,“我很奇怪,您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也许是我们两个有缘吧。”许恒之苦笑道,“我实在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只能病急乱投医了。之所以带你来这里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我觉得你有足够的好奇心,而且富有正义感,悟性也不错。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您想让我帮助您?”
“对。作为东尼大学的继承人,我有责任守护这里的一切。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来毁掉它,但偏偏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许恒之说着用手指了指身边的架子,“事成之后,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我年纪大了,一只脚已经迈进黄土了,现在这些宝贝对我来说只是身外之物。”
李奋斗再一次被震住了,这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他连连摆手,“不不不,很抱歉,许校长……我已经被弄得一团糟了,根本就理不出头绪。”
“你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你被卷入这件事中,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一切谜底自然都会揭开。”
“其实我也很想揭开这些谜底,但我不知道怎么帮您啊。”
“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留意你身边的人,争取查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至于关雅兰,你更要防着点儿。”
李奋斗低头沉吟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我会尽力而为的。”诚然,许恒之承诺的丰厚报酬也给了他不小的动力。
“好,看来我的确没找错人,你有勇气和胆识,我对你很有信心。”许恒之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不过光有胆量还不行,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无论谁说的话都不要轻易相信。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地方,你所见到的一些东西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外表平静也许里面杀机四伏,一切都要谨慎行事。”说完,他在李奋斗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李奋斗感到他的手沉重而有力。
“我会的。”
“切记,今天我们所谈的任何内容,包括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能泄露出去!”
“那是当然。”
随后,两人走出密室。许恒之重新坐回轮椅上。李奋斗向他告辞,走出门时,许恒之看着李奋斗,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可一定要活着留下来啊。”
李奋斗心里哆嗦了一下,他感到自己卷入的旋涡在扩大,并不断加深。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总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些他不知道的真相与秘密。在他面前,远处肃穆森然的大学建筑群仿佛被一层阴云笼罩着,而在阴云背后,谁也不知道究竟都隐藏了些什么。
这些天,安静忽然觉得有些失落,马达很少主动约她了。以前是每两天一次,后来每周一次,最近已经有半个月没约她了,这似乎预示着什么,他不喜欢我了吗?
比较起以前,马达虽然粗心,但从来不会这样对待她,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便会每分每秒都腻在她身边,以至于最后她都会觉得有些烦。
到底是怎么回事?被重视的时候会觉得不舒服,被忽视时也一样,心里感觉空空的,若有所失。
晚上,安静忍不住拨通了马达宿舍的电话,最后是李奋斗接的电话:“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谢谢,打扰了。”安静的声音有些低沉。就在她想挂电话的时候,听见李奋斗又补充了一句,“他最近好像……好像常去操场上锻炼身体。”
女人通常都是敏感的动物,她忽然嗅到了一些不对劲的气息,因为她很清楚,马达并不是个喜欢锻炼身体的人。尽管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还是忍不住想弄清楚一切。
挂断电话,安静走出宿舍,急急忙忙向操场上走去。
月光如水。
安静看到了一对人影,就在操场的单杠后的一片草地上。钟欣然抱着一个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瓶子笑得没心没肺,马达正搂着她的肩膀,甜蜜而又沉醉,两人的样子那真叫一个恩爱缠绵啊!
安静感觉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这种事情不论发生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一个是自己海誓山盟的男友,另一个是同宿舍的闺密,安静无法忍受这种被背叛的感觉。
实在是太恶心了。
眼泪在她眼里开始转圈,之后又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不是一个剽悍型的野蛮女孩,所以不会冲过去,以一副泼妇的样子骂他们是狗男女,但她也不能太委屈自己。
调整了一番情绪,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踱到两人面前,望着沉醉爱河的马达。
看到她,钟欣然脸色惊得煞白,马达的手哆嗦了一下,从钟欣然的肩膀上滑下来。
安静故作镇定地笑道:“今晚的月色不错啊,我没打扰到你们的雅兴吧?”说完,她觉得心里特憋屈。
马达的表情尴尬不已,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安静,我……我……”
安静说:“欣然人挺不错的,长得比我好看,跟你也配,去吧。”
马达半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安静已经转身走了。
憋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随风而逝。
曾经耳鬓厮磨,对天盟誓,什么酸掉牙的话都说过了,安静本以为马达就是她的天地,她的世界,谁知,她错了。
从一开始,错到现在。
这晚,安静身心疲惫,一脸憔悴。
钟欣然回到宿舍后气氛一度尴尬。
“对不起,”钟欣然的话里含着些许内疚,“安静,真的对不起……”
听到这个安静就来气,心说,惺惺作态的本事你倒是学得挺好的,偷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内疚了?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想当初我把你当知心姐妹,现在你居然黑了我一道。
钟欣然继续说道:“安静,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好姐妹,我……”
安静一摆手,打断她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了!”
“安静,不好意思……”
安静已经捂住了耳朵。泪水不知不觉之间,再一次潸然落下……
第二天清早,一出女生宿舍楼,安静就看见马达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
“安静,一块吃早餐吧。”说这话的时候,马达低着头,不敢看安静的眼睛。
安静只管走自己的路,没有任何反应。
“安静……对不起……”马达满脸的羞愧。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有选择的自由。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安静,都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我并没有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安静哼了哼,“难道我还呼天抢地,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话不投机,你觉得还有必要吗?告诉你,咱俩再也没任何关系了!也请你以后不要来骚扰我,我看到你就感到恶心。”
马达心虚得厉害,“那……那我祝你幸福。”
“彼此彼此,也祝你幸福。”安静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心里念叨着: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的感情!
马达话锋一转,“安静,我还是爱你,我的人背叛了你,但是我的心绝对没有。”
安静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道:“你别骗我了!”她体会到了彻底的绝望,眼泪如决堤般泛滥。
哀莫大于心死。
马达没敢再说什么,只能看着安静从眼前跑走。
李奋斗在教室门口见到安静的时候吓了一跳。仿佛一夜之间,安静变得憔悴了许多,脸上缺乏血色,看起来一脸的病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走到安静身边,明知故问道:“安静,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素一向友善的安静今天竟然没有半点儿笑意,而是极度冷漠地瞪着他蹦出一句:“一边凉快去!”
李奋斗狡黠地笑笑,他知道安静发脾气一定跟马达有关。事实上,他昨晚已经听说了两人分道扬镳的消息。
“受了这么点儿打击就丧失斗志了?跌倒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爬起来的勇气。”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安静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
李奋斗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依旧笑嘻嘻地说:“别发脾气呀妹妹,城门失火,也别殃及池鱼啊。”
“谁是你妹妹呀?你这人烦不烦啊!”
李奋斗一看安静真的急了,赶紧道:“好好好,我立马消失。不过我这好心安慰你,你倒好……”
“男人都是一路货色,你也好不到哪去。”
李奋斗挠了挠头,讨了个大大的没趣,不过他并不气馁。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听到安静与马达分手这个消息时的心情——那完全是一种久违的兴奋和庆幸。
这种幸灾乐祸的心理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喜欢上安静了。
李奋斗心里明白,从钟欣然将情书交到马达手中的时候,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天来得稍稍晚了些。要不是他故意将情报泄露给安静,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李奋斗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真正喜欢上安静的,更惊奇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哥们的女友。
爱情这个东西经常出人意料。
或许是受到马达的影响。这些天以来,马达总是跟他讲安静的故事,与他分享恋爱中的美妙,以至于安静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常常在他的梦中萦绕,对安静的爱在他心里渐渐生根发芽。他不知道这是潜移默化的结果,还是安静的与众不同让他充满了好奇。
除此之外,通过望远镜的“偷窥”也能让他感受到安静身上的那种青春朝气,不可否认,安静确实有一种让他眼前突然一亮,为之心动的东西。比如,她的样子很清纯,她那种无意中出现的忧郁眼神,充满了文艺气息,酷似初恋女友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