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奇的近乎到了诡异的一幕,让远远的,一直注目骨银银这处动静的,大刺刺的倚靠在一棵茂密老槐树的妩媚男人慢摇着手中折扇,颇有兴味的勾起了脂唇的一角,一双蓝紫色的眸子,晶亮的几乎像是有碎琉璃撒了一把进去似的,“如履平地一样的爬过了沼泽地,而且什么动作和手脚都没做,那么小鸾鸾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为师,可真是好奇的紧,就是不知,你可否会乖乖的解释给为师听呢?”
终于爬行到了荆棘树丛时,骨银银全身都脏透了,也湿透了,整个人就好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一样,就是不知,那浸湿了一身的汗,究竟是费力费得太多而导致的,还是因为忍受不了腹中的痉挛绞痛,给冒出来的冷汗。
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自己是不是还有没有力气,只是咬紧牙关手脚并用着,依旧往荆棘那一点一点的挪去,眼看就要触碰到那些毒刺了,还依然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或者说,是想办法弄开那些荆棘。
就好像,现在挡在她面前的,不是长满毒刺的荆棘,只是一丛不惧任何威胁性的棉花树。
原本仿佛看客般正在看好戏似的,懒散倚靠在老槐树干上的妩媚男人,纤纤指间所拿捏的绘有蓝蝶戏墨玉牡丹图的折扇蓦地顿住了慢摇的动作,嘴角挑起的那抹玩味笑靥渐渐凝固,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你竟然没有过血荆棘的法子,那你之前是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慵懒的像没了骨头的身子突然就从槐树树干上猛地直立了起来,一双蓝紫色瞳孔就像受惊的野兽一眼紧缩了起来,手中的折扇在他手中瞬间化成了齑粉,“想不到你为了他,为了他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
待他失去了慵懒独剩森冷味道的话音刚落,那厢便传来了骨银银隐忍的惨叫声。
原来,是压根就没有方法可过荆棘丛的骨银银,竟然想都没想,一头就钻进了荆棘丛下豁开的一方空洞处。
然而,这看似空旷的,没有任何荆棘毒刺的小洞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安全,直到钻了进去后,就会被里面藏纳的,如同猛兽隐藏下来的獠牙般的无数尖锐毒刺给狠狠的扎住,让钻进去的猎物,活生生的尝到万刺钻肉的痛苦,再加以那刺上极具腐蚀性的毒液,简直就能让猎物瞬间尝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炼狱滋味!
所以说,在荆棘丛下豁开的那方小洞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全通道,而是一个极富有诱惑性的陷阱。
当然,这一点骨银银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她之所以能悄无声息的出了那道可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荆棘丛,就是用了现在同样的方法,在趁所有人的视线精力全都聚集在庄冥的身上时,她就强忍着这活刑,爬了出来。
不同的是,之前她出来时,没有发出过一点的声音,而现在,她惨烈的呼痛声,都令人不敢听闻。
之所以不同,那是因为前一次,那毒刺扎也就扎了,毒液在伤口里腐蚀也就腐蚀了,她可以忍受,可以拼命的忍受,但是这一次,是那千万根尖利的毒刺再残忍的扎进了她已经满是疮痍的伤口嫩肉里,再让这些伤口嫩肉再腐蚀一遍,简直,简直就是……比伤口上撒盐撒辣椒水还要疼痛难忍一千倍,一万倍。
这样的血腥残虐,比炼狱酷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鸾鸾你好,很好,呵呵呵……。”老槐树上的妩媚男人一动也不动的,冷眼看着那拼命爬过荆棘丛的骨银银,竟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样子明明媚态尽显,不可方物,可那笑容里,却若有似无的乍现出一股子阴森,所以,他这笑,在令人心驰神往之间,同样又矛盾的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隔得很是有些距离,既不会武功,不懂怎么恢复身后内力,也没有心思去在意其它东西的骨银银,自然是发现不了这个男人的存在的。
荆棘丛并不厚实,所以骨银银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爬出这里,可是,等骨银银终于爬出荆棘丛时,她却恍若觉得,放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的,让她觉得好累,“比起地狱……地狱里的十八般刑罚里的滚钉板,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近乎自嘲的喃喃说完,她再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腹中撕裂的剧痛,忍着全身隐在那身看不见鲜血的青黑宦官服下的千疮百孔的锐痛,继续往洞窟里爬进,那一点点挪动的样子,就是一个满是疮痍临近死亡的蛇,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一路拖行遗留下的缕缕猩红,与那稀烂的血色泥泞,交融在了一起,让人根本已经辨不清,到底那是血色的泥,还是就是混了鲜血的泥。
许是这次内外兼伤的太狠了,也许是她的生命和气力真的到了尽头,只是洞口和洞窟里外的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她却爬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自己,都觉得这几步之遥,比她苏醒后的千年光年光景还要漫长,洞里等着她的那个人,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洞里依旧很黑,比没有星辰的夜空还要,就像当初看她最后一眼的他,那双星辰殒落掉了的漆黑眼眸一样。
即便黑的不能视物,骨银银依然能清楚的看见洞里,被庄冥扔在地上后又被她扶坐靠在了墙壁上的花祭夜,所以,她才会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这个目标,才能使出最后的力量去靠近他,才可以让爬行的路途,再没有一点的弯曲岔路。
终于爬到了他这个目标面前时,她没有多话,也没有过多的缱倦,双手颤巍巍的把一直如宝般护在她怀里的,竟没有一点损坏的盔甲拿了出来,再轻柔缓慢的,套在了他的身上。
盔甲很简易方便,一下子就穿戴到了他的身上,最后,她还将那顶与盔甲同样坚不可摧的白银帽子,戴到了他的头上。
穿戴完毕,她开始幽幽的说话了,声音虚软的像棉花一样,又带着难听的粗嘎和沙哑,不过却掩不去话里的叮嘱意思,“哥哥……等会你一定要用你最快的速度,有多远,就跑多远,再也不要被他们擒住,遇到让你觉得难受的,会对你喊打喊杀的道士和尚,也一样要有多远跑多远,知道了么?”
就像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一般最后的谆谆教诲完,骨银银轻轻的笑了一声,有些近乎女鬼的幽咽声,冰凉肮脏的手指划过他见阴之后已经迅速恢复如初了的冷艳面庞,将粘在他唇上脸上的一缕乱发勾到了他的耳后,而后顿了顿,手指便一路下滑,蛇一样溜进了盔甲内,直抵他的心口处。
当触到他心口上冰冷坚硬的凸起物,摇光那支布上了禁术的银簪时,骨银银冰凉的手指微微一抖,然后,只以食指与中指夹紧了银簪的簪头,缓缓将银簪抽了出来。
虽然看不见他那掩藏在盔甲下的胸口,但是指尖突起的黏腻感,以及扑鼻而来的莫大血腥味,都让骨银银心疼的蹙起了蛾眉,空余的左手就像在哄一个孩子似的,轻抚上了他宽大冷硬的背脊,“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很快……。”
其实在她抽取银簪期间,花祭夜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仍旧像块死木头一样任人宰割的样子,不过到了最后,当银簪完全从他的心脏里抽取出来后,他整个的身体是抽搐了一下的,就好像被雷劈到了一般。
抽搐过后没多久,他便幽幽的醒转了过来,缓缓张开了那双紧闭了太多天的眼睛,露出眼帘下,那双一银一墨瞳孔的诡谲眼眸,在这样漆黑的洞窟里,散发出幽幽的光亮,如刚刚苏醒的虎狼一般,有着淡淡的懒意,更多的是,凶狠的、饥饿的、无神的、冷酷无情的。
原本还想多多贪恋他根本没有温度的温度几分的骨银银,在看到他闪着这样复杂光芒的眼眸时,她那抚在他背脊上的手都是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苦笑顿时在她伤痕累累的唇上蔓延开来,“假以时日,你若能潜心修炼下来,尸皇一称,必定有名有实,呵呵,兴许你会屠戮无数生灵,使天下大乱,但干卿何事,我亦无怨,也无悔……。”
说着,她扔掉了手中拔出的银簪,双手扶在他的肩头,面对面的平视向他,微笑着,再将脖子上摇光为她缠绕上的沾血的纱布一扯而下,让藏纳其中的脖颈,再一次奉在他的齿下,“把我的血液全部吸干逃出生天后,以后就依照我之前对你说的话活下去,知道了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