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楚和岚的第一次逃跑,就被抓住了。八≯一中>文≯w≤w﹤w≦.≦
而之所以会有第一次被抓住,还有第二次。具体的说,是十天内逃跑了两次。
而第十天以后,两人都没有再逃跑,不是因为他们都放弃了,而是熊楚病了。
初春二月,天气还是很寒冷的,饶是江南的一江春水,也不过才刚刚解冻,早晨起来,寻常人家储水用的大水缸里还会有一层薄薄的冰层。庄主项世雄内力深厚,自然是不惧这寒气,但其他人如管家、少爷、夫人之类的,都还是夹袄穿在身上。而像二少爷项天身子虚,穿得如个大雪球般走出外面还会打哆嗦。
而熊楚,则是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双腿跪在削得很尖的木头桩上。老管家一声令下,那个拿着长鞭的壮汉挥鞭而下,第一下时,熊楚就从木头桩上栽了下来,膝盖上被划出了一道伤口,如果靠得近些,可以看见木头尖上有一片很小很薄的人肉,鲜血缓缓流下,同时又缓缓地渗入木头里面,未流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当然黑夜里,是没有人看得清这些的,夜色静得厉害,只有皮鞭击在熊楚的背上出的清脆声响。而这声音,对岚来说,无异于地狱之音。
她和熊楚一样,没有撕心裂肺地哀嚎,没有低声下气地求饶,他们都是默默地忍受着。在这个山庄里,哀嚎和求饶没有任何的作用,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如果说其他人对这种声音有所反应的话,只有嘲弄。
对待一个奴隶,给他怜悯,还不如给山庄里一条狗一根肉骨头。
这就是山庄的法则。
岚自始至终都在一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熊楚默默地承受着痛苦,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破裂了,她这才现原来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她想要擦掉,却现袖子已是湿透了,甚至结成了冰块。
其实,她应该和熊楚一起受苦的。
每一次逃跑被现后,熊楚总会主动地从角落里跳出去,然后主动地接受惩罚。因为只有这样,角落里的岚才不会受到惩罚。作为一个奴隶,他给不了她什么,也只剩下了这副躯壳了。
所有的苦痛,都让我来承受。
熊楚走出去之前总会这么说。
其实他又怎会知道,岚的苦痛,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熊楚被人拖回了房间,老管家看他这般惨状,于心不忍,道:“熊楚啊,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再逃跑了,你是逃不掉的。”说完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忽然,熊楚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能够在九道山庄来去自如,想必此人应当武功了得。
只是,他突然想,若是我有这身功夫,该多好。
那个烟花漫天的美好憧憬也许就能够实现了吧。
熊楚这样想的时候,岚走了进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浑身是血,岚又怕又悔,打了一盆热水,拿出手绢,轻轻为他擦拭伤口。
熊楚闻到了一股沁人的芳香,就在他的伤口上,而且变得清凉无比,减少了许多的疼痛。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也没有问岚。
昏黄的灯光下,岚清晰地看见,熊楚的背后,那一道道血痕,破损的皮肤,还有许多早已黯淡的伤痕,那应该是之前两次留下来的旧伤痕。
岚的眼泪再次流下,她看着熊楚,却现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如同结了一层霜一般。
“都是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不会笑呢?我也想看到你笑的样子。”
岚擦了擦脸颊,就这么痛苦地笑着,你可以看见她那扬起的嘴角有些轻微的抽搐,眼眶里的泪水就要决堤,原本姣好的面容甚至有一丝扭曲。
但她仍旧这么笑着,只因为熊楚想看她笑。
熊楚笑了,只是突然,他重重地咳嗽了一下,紧接着连续地咳嗽,便是连灯火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弄得雀跃起来,几次差点熄灭。直到他呕出了一滩鲜血,才停了下来。然后,他昏昏沉沉地躺了下去。
“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岚紧紧抱着蜷缩着的熊楚,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他。看着伤痕累累的熊楚,她喃喃地说道。
一个月后,熊楚完全好了,谁能想到,膝盖上划出了两个大窟窿,一身鞭痕累累,而且还得了很重的伤寒的人,居然在短短一个月里,好了。这一个月里,没有人为他送过什么珍贵药材,只有岚一个人每天来为他擦拭伤口,来陪他。
而她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而他所期望的,仅此而已。
“我们逃吧。”
熊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岚正打着一盆热水走进来,“哐”的一声,那盆水倒在了地上,将岚的鞋子和裤脚完全溅湿。然而岚似乎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她只是站在那里,和熊楚对视着。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但双方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欣喜和期待。
“好,我们一起。“
岚第三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加上了后面四个字。因为只有第一次,是她怂恿他的。
这天夜里,似乎老天爷都想帮助二人,月黑风高,正是逃跑最好的时候。
三更时分,看守大门的四个下人都隐隐有些睡意了,靠着柱子,眼睛直要合上。两人悄悄地打开大门,没有出半点声响。只是下山的路上,他们更加小心翼翼。
九道山庄为了确保奴隶不外逃,或者是为了防止仇家前来偷袭,每隔一里便会设置一个类似于哨站一样的地点,专门派人看守,从山腰到山下,共有七个。虽然还没到山下,但之后便是有会有那闻名的九条曲曲折折的山路,再多设只会浪费人力物力。
因此,关键,便是要通过这七个哨站。而之前两次,他们最远只走到了第五个。
这次他们都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前六个,最为惊险的一次莫过于他们刚刚走过第六个哨站,月亮恰好从乌云中探出来。哨楼上的两个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其中一个连忙俯下身瞧了瞧近处,另外一个则是朝前面和后面的哨站处看了看,毕竟才只有一里,和前后哨站的人喊句话还是可以听得见的。
熊楚和岚就这样紧紧贴着哨楼,大气都不敢出。而朦胧的月色则是将他二人的影子照了出来,就映在了墨绿的草地上,分外显眼。
那个往近处瞧的守卫,似乎现了什么不妥,轻轻“咦”了一声,但好在这时一阵风吹过,乌云再次将月亮遮住了。
“怎么了?”另外一人道。
“没,没什么。”那人打着哈欠,散懒地回了一句。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四周又变得死寂的时候,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奔了过去,一路上仍旧是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通过了第七个哨站,两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此时,月亮又再次露了出来,如同预示着光明一般。
”岚,我们终于自由了。“熊楚这般说道。
岚也是欣喜地点了点头。
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只是片刻,熊楚现,岚的笑容,僵住了,所有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感,惊恐。
熊楚从来没有见过岚这样。
他缓缓转过身,同样是惊恐地看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样的月色,明天也许会下雨吧。”老管家蹒跚走来,就拿这句家常话当做自己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