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遇(1 / 1)

因为看着卫将军郁闷的样子,所以姚燕语心情很好。心情一好,她便想起了女装,于是选了一套粉绿色的襦裙换上。

裙子是七成新,茧绸裙裾上是苏州绣娘精心刺绣的一组荷花,上身是一件浅紫色的贡纱齐腰短衫,衫子上的刺绣和裙裾上的荷花上下呼应,把粉绿浅紫两个娇嫩的颜色拢成一个整体。

姚燕语不喜欢绾发,便把及腰长发编成一松松散散的麻花独辫从肩膀上斜斜的拉到胸前,竟有几分小姑娘家的娇羞。卫章见了,恍惚又想起跟她初相识的那年。

“走吧。”姚燕语看着发呆的卫章,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卫章点了点头,忽然又紧张的把手臂抽出来,改成搀扶着她,并不放心的叮嘱:“等会儿到了山林里不许乱跑,必须乖,必须听话,知道吗?”

姚燕语横了他一个无限美好的白眼,没答应。

本来卫章是想自己去山里转一圈,弄些新鲜的食材回来交给厨娘,这一来一去连半个时辰也用不了,绝不耽误早饭的时间。可现在是姚燕语也跟着去,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香薷是必须跟着去服侍的,另外卫章还叫上了许侍阳夫妇。叫这一对夫妇的用意很明显,许侍阳么,负责去抓野鸡什么的,吕氏是有过孩子的人,不管怎样都比较有经验。

而卫章自己早就不作他想了,能跟在姚燕语身边防止她不听话乱跑就可以了。

姚燕语看香薷手臂上挂了个包袱便觉得好笑:“我们是去采蘑菇的,又不是逃难的。你弄这么大个包袱做什么?”

“昨晚下雨了,山里又湿又凉,奴婢带个坐垫,若是夫人走累了可以坐下休息休息。”

“还有呢?这水壶?还有这点心?你确定不是逃难?”

“万一夫人饿了,渴了呢?反正是有备无患嘛。”

姚燕语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你的确很有做老妈子的潜质。”

香薷笑着点点头:“奴婢是准备给小少爷做老妈子的。”

姚燕语立刻瞪过去:“不许到处乱说。”

“啊,是,知道了。”香薷吐了吐舌头,赶紧的答应。

一行人踏着晨露出发,一夜雨后,山林里的空气特别的清新,一切都像是在水里洗过,从天空到草地都是新鲜的颜色。

卫章一开始担心石路湿滑,一心只扶着姚燕语寸步不离,等到了林间,又担心草地湿漉漉的弄湿了她的鞋子,便干脆弯腰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到一块露在树荫外被晨曦罩着的石块跟前,让香薷把坐垫铺好方把人放了上去,然后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旁边。

“你不去捉野鸡么?”姚燕语看着身边老神在在的某人,问。

卫章眯着眼睛看着碧蓝的天空,说道:“许侍阳已经去了。”

“那我要采蘑菇啊。”

“让许侍阳他媳妇去弄好了。”

“你这人!”姚燕语生气的瞪他。

“你不就是想出来透透气吗?再说,你穿的什么鞋子?要去泥巴里踩?”卫章的目光从姚燕语的那双天足上扫过。

为了跟这身襦裙相配,姚燕语今天穿了一双碧色绣五彩蝴蝶的鞋子,贡缎鞋面,葛布纳成的鞋底。这还是冯嬷嬷的针线。平时姚燕语穿男装,穿的也是男式皂靴,水里泥里都一样踩,今天这双鞋子却真是舍不得。

“哎!应该穿凉鞋的。”姚燕语侧转了身子躺在卫章的肩膀上,不再闹着去采蘑菇。

卫章赶紧的伸出手臂把人揽住,低头问:“什么凉鞋?”

姚燕语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我说的是皮靴。”

“这么热的天穿什么皮靴。”卫章觉得她这样靠在自己身上不舒服,干脆伸手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来。

林间小路上有一对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过来,前面那个身材明显娇小一些,转过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之后看清这边青石上相拥的两个人,脚步一顿,轻声笑了。

“郡主,那边是卫将军和夫人。”跟在后面的夜阑‘提醒’道。

“我又没瞎。”云瑶把手里的长剑一转,往身后丢过去。

夜阑抬手把剑接住,担心的跟着云瑶往这边走了过来。

“郡主好早!”姚燕语早就听见那边二人的对话,眼睛也不用睁开便跟云瑶打招呼。

云瑶走到二人跟前,轻笑道:“你们也真是有意思,睡觉的话在屋里不好吗?跑这里来又湿又凉的,睡个什么劲儿?”

“这里空气好啊!还有鸟叫。公主不觉得听着鸟叫醒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吗?”姚燕语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然后拍拍身边的坐垫:“郡主是去练剑了吧?坐下歇歇,我这儿还有吃的喝的。”

云瑶看了卫章一眼,却在对面的青石上坐了下来,下巴朝着姚燕语一扬,问道:“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怎么回事,难道你能治天下人的病却照顾不了自己?”

姚燕语微笑道:“哪有,我就是怕热而已。过了这个暑期就好了。谢郡主关心了。”

“这里的鬼天气的确叫人难受。不过也住不了多久了。”云瑶说着,往北方看了看。

黄匣子已经送回京城半个月了,这边的事情怎么处理也该有消息了。在云瑶看来,皇上身体不好,根本离不开姚燕语,下旨夺情令她回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许侍阳很快打了两只野山鸡回来,还捉了两只野鸽子。而吕氏也采了满满的一篮子蘑菇,炖汤的话,怕是十几二十几个人都够了。

“回吧。”卫章把姚燕语抱了起来。

当着云瑶的面,姚燕语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但她试图挣了挣,根本挣不开,只好红着脸被抱到林间小路上去才落脚。

“夫人的鞋子还是湿了。”香薷自然知道她家夫人会不好意思,忙帮着撇清。

云瑶淡淡的笑了笑,没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去揭穿某些人的戏码。

野鸡汤必须得中午了,早饭是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小菜,确切说是厨娘从江宁带来的小咸菜,还有就是火腿蔬菜粥。本来之前姚燕语是很喜欢吃鱼片粥的,可最近她胃口不好,不喜欢吃鱼了。厨娘摸到了主子的心思,专门炖火腿蔬菜粥给她。

火腿和干贝同米一起放到瓦罐里煮,等米粒煮的稀烂了,在切一把碧绿的青菜撒进去,鲜香碧绿,叫人看着就有胃口。

不知道云瑶是不是因为这两年一直在锦麟这个大云朝最大最完备的特务机关历练的缘故,她对一些事情的估摸居然出奇的准。皇上的旨意果然在午饭后到了。

皇上的意思很简单,有关云瑾某法的案子必须彻查,湖广以及周围府县的官员但凡有牵扯其中的全都革职,押送刑部议处,包括顾允桐也被革职,押送京城议罪。又命韩熵戈为湖广总督,总理湖广军务,另外有外放礼部侍郎孙宇为湖广布政使接替顾允桐的职务。

这样,湖广一带便由韩熵戈,孙宇和姚延恩三人主理政事。

孙宇虽然是苏玉安的岳父,但同姚远之也不算和睦,姚延恩又是晚辈,孙宇自然能压他一头。但镇国公府却跟姚家关系不错,所以孙宇也不敢太过放肆。这样的安排让湖广的长官们互相牵制,免得湖广之地成了某人的一言堂。

可见,此时的皇上虽然病重,但却并不糊涂。

另外,皇上命卫章带烈鹰卫押解云瑾以及湖广一干涉案官员进京受审,其他无官无职的商户等则由孙宇和姚延恩二人共同审理,根据议罪。

皇上还单独有圣旨给姚燕语,旨意大概是说成公之事已经了结,孝自在心中,不在言表,又褒奖她去嘉州救治灾民一事,说她遇事懂得大义为重,朕心甚慰,然后又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命她随卫章一起返京。

圣谕一到,大家自然都要遵旨办事。姚燕语命香薷等人立刻收拾东西,装车装船,准备回京。倒是韩熵戈有点犯愁,把云瑶叫道跟前说道:“你是跟辅国夫人一起来的,现在她要回去,你便跟她一道回去吧。”

云瑶嘴巴一扁,不乐意的说道:“我不回去。”

“这里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你留下来也烦闷的很。再说你出来这么久了,七舅和舅母肯定想你了。”

“我经常有书信回去,父王和母妃应该都放心的。”来的时候是她跟姚燕语两个女人,就算不怎么和睦但起码不别扭。但这次人家夫妇一起回去,自己跟在旁边算什么?所以云瑶打定主意不跟姚燕语一起回去。

“这话糊涂!书信能顶什么用?难道你不担心你母亲的身体?她的眼睛才好些,若是因为思女心切日日流泪,定然又不好了。”韩熵戈对这个表妹很是无奈。

云瑶有些犹豫,她虽然性子刚烈,凡事要强,但到底是女儿家。而且诚王妃对她一向千依百顺,最是疼爱不过,她再傻也知道孝敬母亲。

韩熵戈看她犹豫,便立刻拍板决定:“就这样吧,你的两千锦麟卫给我留下一千,你带回去一千路上也好对那些要犯们多加防范。”

“那,苗婆寨子里的事情呢?”云瑶不放心的问。

韩熵戈立刻答应:“不就是给他们修一条能让马车上山的路么?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可以了吧?”

于是,云瑶再无异议,只好听从韩熵戈的安排跟卫章姚燕语一起回京。

来的时候大包袱小包袱,大箱子小箱子的折腾了好些天,回去的时候更添了人添了事儿,自然更少不了一番收拾。不过这些事情都不用姚燕语操心,她只负责每天保持好心情,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了,其他大小事情一概不管不问,自然有人给她料理清楚。

之后她又选了日子专门来了一趟成公墓上香祭拜,与恩师话别,又把姚延恩为她找来的守墓者叫到跟前吩咐一番。又把田庄的佃户找来叮嘱并敲打一通,并吩咐他们竹林里的那些竹楼可以给他们居住,但务必好生打理,时常修缮维护云云。

姚延恩专门命人查了查黄道吉日,选定六月二十六这日动身。卫章便带着姚燕语同韩熵戈姚延恩等在湖州码头辞别,走水路赶往京城。

船一离开码头,姚燕语之前的那些不舒服便加倍的涌上来。之前还只是不想吃饭,懒得动,这两日已经经常呕吐了。这不,香薷等刚把午饭摆上来,姚燕语便闻见一股油腻味儿,当时便转身干呕。

卫章看着小炕桌上的一盘香烹虾段儿,蹙眉道:“怎么会弄这道菜?不知道夫人闻不得油腻么?”

香薷无奈的叹道:“这道菜是夫人早晨指明了要厨房做的。”

“撤下去,撤下去!”卫章一边给姚燕语揉着背,一边冷声吩咐。

“是。”香薷哪还敢多说,忙把那盘子虾给撤了下去。

姚燕语腹中空空自然什么也吐不出来,但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只转身靠在榻上仰着脸闭目养神。卫章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端着一碗清粥问:“要不先喝点粥吧?”

姚燕语摇了摇头,推开了卫章递过来的汤匙。

卫章挫败的把汤匙丢进碗里,一筹莫展。

另一只客船上的云瑶吃过午饭后来船舷上透风,抬头便看见对面船上姚燕语身边的一个丫鬟端着一盘烹虾段从船舱里出来往旁边下人们用饭的小舱里去。

云瑶眼尖,早就看清楚那盘虾是没动过的,便不由得一笑,跟旁边的夜阑说道:“咱们辅国夫人是越来越娇贵了,好像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合她的胃口,我看快把那边的厨娘给折腾死了。”

夜阑到底厚道些,不好说姚燕语的坏话,只道:“属下听说姚夫人病了。”

“嗯,她精神是不怎么好,吃饭挑来拣去的也有些日子了,人也瘦了许多。只是她自己就是个神医,自然懂得养生之道。怎么会病呢?”云瑶蹙眉。

夜阑无奈的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那几个丫鬟的嘴巴一个比一个紧。”

云瑶点了点头没说话。夜阑说的自然不错,香薷那几个丫鬟的嘴巴是挺紧的,但凡牵扯到她家主子的事情,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两个人立在船头上看着两岸的风景,夜阑便指着前面一片光秃秃的堤坝,叹道:“前面就是嘉州码头了。郡主看,那新修的堤坝,连树木都没来得及栽种呢。”

云瑶点点头,说道:“船上的菜蔬不多了,告诉他们在嘉州码头停靠一下,咱们下去走走。”

夜阑答应一声,转身吩咐身后的一个锦麟卫:“去跟卫将军说一声,郡主想在前面嘉州码头停一停。”

锦麟卫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听说到了嘉州码头,卫章心里也想着该停靠一下,看有什么可吃的好搜罗上来预备着。香薷也去知会厨娘等会儿到了码头要下去采买些新鲜的蔬菜。

嘉州码头已经恢复了正常使用,但却不复往日的繁华。整个嘉州遭洪水洗劫,现在虽然洪水已经褪去,但重建工程浩大,嘉州地面上依然到处都是流浪的百姓。天气炎热,码头上的搬运工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但大船一靠岸,这些人立刻哗啦啦的跑出来,想要招揽一点生意换的一口吃食。

要知道如此大船往来于江上虽然不少见,但如今却极少有在嘉州停靠的。无他,因嘉州不是当日的嘉州,这里除了要饭的就是卖儿卖女的,那些商船躲还躲不起,谁还能在这里停靠找麻烦?

不过也不完全是难民,也有些兜着野果蔬菜前来贩卖的,但价格都贵的要死。

云瑶下船的时候刚好遇见了香薷和厨娘,因回头看了一眼船舱,问道:“你家夫人不下来走走?”

“多谢郡主关心,我家夫人昨晚没睡好,刚才又有些晕船,这会儿刚睡着。”香薷甜甜一笑,回道。

“晕船?”来的时候不是好好地?在船上吃好喝好什么都好。云瑶蹙眉道:“这么大的船还晕?之前没听说她晕船啊。”

香薷无奈的叹道:“是啊。可能是前些日子在这嘉州救治灾民的时候,乘小船给灾民们治病的时候颠簸太过的缘故,再加上连日劳累,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动不动就头晕。”

“你们不是精通各种奇方妙药么?没弄点克制晕船的药什么的?”云瑶依然将信将疑。

“不怕郡主笑话,我们还真没有这一剂良药。”香薷说着,抬头看见一个买茭瓜的老妇人,忙上前去询问。

云瑶抿了抿嘴唇,一转头看见那边有个穿着白色细麻衣的男子盘膝坐在地上,身边撑着个幌子,上写:“专治疑难杂症”六个大字。而那男子却无心招揽生意,只顾低头看书。

云瑶看了一眼那边买茭瓜的香薷,便转身往那专治疑难杂症的男子走过去。

“哎!”云瑶在男子的面前站定,轻轻点了点脚尖。

正在看书看得入迷的华西淩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事?”

“你能治晕船吗?”云瑶也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

华西淩不耐烦的指了指身边的幌子,示意云瑶自己看。

云瑶对这种散漫的态度极为不满,蹲下身去一把扯过华西淩手里的书,不悦的问:“你是哑巴?”

“干什么你?书还我!”华西淩也是个又臭又硬的脾气,最是嫉富恨贵,抬头看见云瑶这样的人,火气不打一处来,“富贵者不诊!你走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云瑶登时怒了,这货也太猖狂了吧?

“你是聋子?”华西淩不屑的哼了一声,朝着云瑶伸出手去勾了勾手指:“书还我。”

“好!”云瑶秀眉一挑,从嘴角里挤出一个冷笑:“胆识不错!这个年代,如此仇恨富贵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华西淩这才认真看面前的这位,柳眉凤目,虽然一身寻常的丝缎男装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逼人,便断定此人绝非一般的富商,搞不好是那家的高官的公子。

不过那又怎样?他华西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之前还有老母是他的顾忌,现在老母也在洪水中丧生,他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眉头一皱,怒声道:“书还我,你该干嘛干嘛去!”

“大胆!尔等草民也敢对我家主子不敬!”云瑶身后的一个护卫立刻不乐意了。主辱臣死,郡主现在就是他的主子,有人敢侮辱他的主子,他若是再无动于衷,就该死了。

云瑶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不必生气。她却微微一笑:“我诚心跟你求医,你倒是端起架子来了?还富贵者不治,难道你是坐在这里转给贫苦百姓做义诊的?”

“当然。”华西淩凛然道:“不然你当我在这里卖身啊?”

云瑶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货竟然如此光棍。

华西淩见对方愣住,便又得意的哼了一声:“本人在这里就是专门给付不起钱看不起病的贫苦百姓治病的。分文不取,连药材不要钱。当然,只要我这里有的。”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晒着的一些半干的草药。

然,华西淩的得意没维持片刻,便被一声淡淡的轻笑打断,并伴着薷甜的鄙夷:“哟!这不是素有‘华佗再世’之称的小华先生么?”

云瑶回头看了一眼香薷,再看看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家伙这会儿见鬼一样的神情,不由得笑了:“香薷,你认识他?”

“是,奴婢有幸在嘉州救灾的时候,跟‘小华佗’说过几句话。”香薷回了云瑶的话之后,又笑看着华西淩,叹道:“奴婢还以为华先生一怒之下不辞而别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呢,真是不巧,又在这嘉州码头遇见了。”

当初不辞而别自然是华西淩的一块心病,此时遇见香薷他也倍觉尴尬。只是他华西淩素来不是甘愿受制于人的性子,当即便一拍屁股站起来,朝着香薷拱手一揖:“当日不辞而别是在下的不是,若有机会,在下定然当面像夫人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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