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离预感这极乐阁主并非凡人,也并非正道人士,这般想着,顺着青鸾的指路,他前脚已刚刚迈入阁内。
直到缓缓去了内阁,他才觉得视线受阻,整个阁楼幽暗沉寂,竟不似舞府那般灯火通明。
“你来了,请坐。”
突兀而来的一黑衣背影,让人看不出其人的悲喜,他缓缓抬起手,对着暗黑的夜里吩咐,“上茶。”
“不必了,你就是这极乐阁阁主,中原王的巫师。”
白疏离言语中似在询问也似在肯定。
男子转身,半遮的面容中那双黑眸盈盈而转,忽而开口,“你可知我这阁中从不接待外人。”
“今日叨扰阁主,是白某不对,只是白某有许多事情未解,特此来问上一问。”
“哦?你所谓的许多事情无非是对这极乐阁以及我充满好奇罢了。”
男子低沉笑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阴狤,令人不禁浑身发颤,心生寒意。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与那司命神殿有直接的联系。”白疏离开门见山问道。
男子听到‘’司命神殿‘’四字,继而浑身迸发出强大的戾气,脚下如疾风,只是一瞬,近在白疏离眼前,一手锁住他的喉咙,眸子里满是仇恨,“我,与司命神殿没有半分关系。”
“咳咳……”
白疏离显而未料到这极乐阁主身手如此了得,险些窒息,那男子自知自己失态,忙松了手,脸色阴晴不定,“倘若你是因为司命神殿之事,恕不奉陪。”
“阁主且慢。”
白疏离从方才惊险的一幕镇定过来,“白某只是觉得阁主并非凡人,也似十分关心弱水之势,倘若能为古渊造福自是好的。”
“依你看来,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男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继而以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白疏离,末了,开口道:“白少侠既然来了,那便多留一会吧。”
“阁主的意思是?”
白疏离见那男子以极为凌厉的目光面向他,自知此人定是与司命神殿积怨颇深,悄然朝背后的那柄剑摸去,而男子似是知道他有出剑的意思,先攻为主,手中的一柄蓝芒之剑仿似有千万弧线在虚空中交织,层层叠叠,回环往复。
虚空幻境!
南疆有巫,或曰绝冥,气盛司命。
力斗苍穹,立堕成魔,云海冥沧。
“你是!”
白疏离一惊,却不敢大胆猜测,昔日在书中看得那苍穹之战仍萦绕在他脑海里,以他自身的修为不用探知也皆可知此人用的是极为高明的幻术,生平却唯有玉露池那一次能与之匹敌,却略有不同。
幻术皆是因人的幻念而编织的梦境,一来可引人入境,而不被人察觉,二来可在无形中置人于死地,而杜绝后患。
而白疏离心定尘埃,区区小小幻境奈何不了他,偏偏此人所设之境甚为棘手。
此幻术非彼幻术,以剑入幻,可谓施幻者大乘之胜,白疏离在须臾之间已悟出些端倪,却心里明晓此人并未动起杀意,引他入幻,似乎是另有所图。
入还是不入!
白疏离紧锁眉头,似再做权衡之策,然而脚下频频后退,在这交织的剑招中只守不攻。
他虽惊却不急,自知凭拳脚功夫讨不到半分好处,而周身受天山派历练限制,无法解锁主大要脉,更不能以血脉之力唤得泠水。
而男子也并未再出手,在这虚幻的剑招中探出右手,缓缓向虚空轻点了一下,却见阁楼轰然塌陷,自是凭空消失在圈内一点。
“当真是个心志颇高之人,险些失算了。”稳住脚步,看的白疏离已入幻境,男子微笑着望着缓缓走来的青鸾。
青衣罗裙,如珍珠一般的眼眸百转流离,让人顾盼流连。
青鸾思忖片刻,道:“主上,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女子?”
男子显然未料到还会有人前来,剑眉微蹙,“什么样的女子。”
“青鸾见她收敛自身气息,甚为低调,但青鸾一眼便知此女……是星象师。”
男子脸色煞白,紧紧攥着双拳,青鸾明显感觉到他心中的愤恨,不由的心生怜悯之情,唤了一句,“主上。”
“不见。”男子吐出二字。
“可是那女子已在外面站了多时。”
青鸾说出这话时已后悔不已,然而男子却一反常态,犹豫片刻道:“让她进来。”
“不必了,极乐阁阁主果然不同凡响,阁外守卫都这般厉害。”
明眸利齿,深黛粉饰。
来者正是苏长雪,她迈进阁内,发觉虚空之中已设幻境,轻笑一声,却这般悦耳动听,“我且要向阁主讨要一人。”
男子饶有兴趣得看了一眼苏长雪,开口:“你怎知这人在我这阁楼中?”
“阁主,明人不说暗话,论修为我胜不过你,若是论智慧,阁主未必赢得过我。”
男子听罢,对苏长雪这般不矫揉造作,简单直接的性格颇为赏识,思虑片刻,道:“你想和我比什么?”
“下棋。”苏长雪狡黠一笑。
“上三三,平六六……”
虽在司命神殿居住时日不多,但她却与九幽习得了心境窥探的术法,二人以意识入幻,境力下棋,着实罕见。
“你与他是何关系?”
“阁主若是再不下,恐怕会让我占了上风。”
随着局势的深入,男子渐渐落于被动,他频频退守却首位不得兼顾,想要一探其心思,却发觉一片空白,此时他眉目紧皱,神色严肃,似已有出境之势。
大意了,太大意了。
男子摇摇头,再看看眼前这般妙龄的苏长雪,不禁心生怨念,想来他这一世从未输与他人,又何故要输给自已痛恨的司命神殿的弟子。
“阁主无心下棋又何故要应允我。”
苏长雪执起男子的黑子,挪到棋局边角,这一子顿时救活了棋局,再执一子已是柳暗花明,更胜一筹。
“不知姑娘芳名是何?”
“苏长雪,不知阁主称呼?”
“冥火。”
不温不火的语调,苏长雪却明显听出了语气中的犹豫,然而,她仍不动声色,起身道:“既然阁主已输,还望阁主将我朋友放出来。”
“他已入幻境,万事皆可发生,若是你想救他,大可前去。”男子负手起身,神色微冷。
“好,今日这笔账我们来日再算。”
苏长雪拍案而起,对这极乐阁阁主食言一事甚为不满,却并未发作,提了刚铸好的剑而去。
“青鸾,你如何看。”
“是块璞玉,但却阅历不够,阁主适才佯装败露之意,青鸾倒是觉得有趣。”
看着苏长雪剑意一起,顺势入了幻境,笑意愈发深沉,他未做太多言语,合拢了虚空的玄离镜,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