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姐姐,你在哪。”
公孙龙依着苏长雪的指示一路穿过暗道,中间听着乒乒乓乓之声,他虽心里不安,却并未回头,只是径直向前。
“苏姐姐!”
身后一片死寂,唯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公孙龙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看着一叶小舟自风浪中而来,是一老叟,见着他便道:“小子,怎么就你一人,那个姑娘呢。”
公孙龙有些恍惚,朝暗道不断地呼唤,老叟亦是耐心等候,并未有半分不耐烦。
一炷香的时辰,苏长雪满身血痕出现在公孙龙眼前,公孙龙向来是个清冷的少年,见到她却情不自禁扑入她怀中,像极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苏姐姐,你真的吓死我了。”
“小龙我没事,我答应过你,要在这里集合,只是这暗道尽是机关,若是让你走在后头,定会吃尽苦头。”
公孙龙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感动,他颠沛流离数年,从未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关怀,亦是从心底里毫无算计地为他着想。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上船了。”
苏长雪点点头,拥着公孙龙入了那一叶扁舟,小舟在偌大的湖中起起伏伏,不一阵便离开了烈焰宗的密道。
“魔尊知道我们走了吗?”
“或许吧。”
苏长雪水眸熠熠生辉,却只吐出三字。
“师兄,楚前辈找你。”
潇湘馆地下厢房,廖寒对着闭目冥想的白疏离神秘道:“他有宝贝送你。”
白疏离听罢,不由觉得好笑,他与楚傲天素无交集,充其量算是个点头之交,何故要送他东西。
“你去了便知,走吧。”
走到潇湘馆后院,白疏离见楚傲天背上背着一琴,见到他,才从背上取下,白疏离面露讶色,接过这琴,漆面的梅花断纹斑驳陆离,应是一张经世好琴,焦尾处篆刻了“圆蝉”二字。
“前辈这是?”
“这柄琴,当年做鸾凤成鸣,曾在古渊声名大噪,我游历人间,喜乐音律,率性而闻,这些时日,我与你交往虽不多,但听你廖师弟说你擅音律,今日这琴便送你。”
“送我?前辈,这使不得。”
“给你你就收着,别犹犹豫豫。”
白疏离低头,撩拨了一下,但听叮咚一声,圆蝉发出声响,只此两个音符便将他的心神都牵引了过来,他诧异道:“这琴……”
“介不介意,为我弹一曲?”
白疏离从沉思中一惊,点了点头。
圆润如满月一般的琴音飘出,景色摇身一变。
临渊之阁,羡鱼之欢。
春晖之桥,伊人远盼。
晴雨恢恢,金光如烟。
急切转直,弹指迅若飞,白疏离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神色专注,眼中除了圆蝉再无他物。
御风直上九重天,飞身转落雁归来。
溟之处白骨横,浴血势回旧燕家。
娟娟如流,细腻难察,白疏离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琴弦,按下,上扬,叮咚。
楚傲天此刻除了震惊已再无了任何神色,这琴,白疏离所弹的琴音,由坚毅化为温柔,由沉重忽而为轻快,他曾自诩为琴圣,而如今,才发现,白疏离的琴技更胜一筹。
“你,何人教你的?”
“我不知,自我有了记忆,便会弹琴。”
“你自幼在天山派长大。”
“是。”
“奇怪了,你竟然无师自通。”
“前辈,这琴恕我不能收下,它已融入了你的心境,即使我弹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楚傲天满意得点点头,接过圆蝉,道:“好,不愧是白断风的首徒,当真是心性开阔。”
“有时候,我会很羡慕前辈你。”
“羡慕我?”
“我自幼多愁善感,做事犹豫,而前辈却率性洒脱,潇洒自在,是我学不来的。”
“沧海一粟,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便是我的意愿,小子,我活了百年,倘若你修成正道,也自会看透万物。”
“是吗……真会如此吗?”
“眼下那丫头该和我们汇合了,走吧,别为些无厘头的事担心了,活的自在些。”
“多谢前辈开导。”
二人并肩而行,朝馆内而去,一入门,萧唯一如既往得在绘铸剑图,模样认真,让人不忍打扰。
“方才听到琴声,想来是白兄所弹了。”
“你耳力这么敏锐?”
白疏离讶然,楚傲天则不以为然,“我的徒弟向来就是这样出尘绝代。”
“哦,对了,还忘问你方才所奏曲子是何名字?”
“前尘莫追。”
白疏离吐出的四字仿佛嵌进了楚傲天的内心,他微微张开嘴,仿似陷入沉思。
“阿雪该回来了。”
几人沉默,皆是在等待苏长雪的到来,过了一阵,九幽推门而入,一身白衣胜雪,见着几人均盯着他,不由皱眉道:“你们盯着我看什么。”
“九幽,我发现你变了。”
“师叔何意?”
“嘴角微扬,面带桃花。”
九幽只觉得心里一阵乌龙,并未接话,而是静立在一侧,萧唯则继续他手中的绘图,白疏离与廖寒则在低声交谈着天山派派遣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苏长雪带着公孙龙姗姗来迟,一身玄衣已被血浸染,她却浑然不知,只是对着公孙龙一一介绍。
公孙龙一一拜过,丝毫不惧这些人是何身份,反而开口道:“苏姐姐护我受了伤,你们还是尽快替她医治吧。”
“无妨,这些都是皮外伤。”
苏长雪把手搭在公孙龙肩上,略微含笑,“他,是公孙一氏唯一传人公孙龙。”
“这孩子倒是和你一样倔。”
楚傲天见少年不卑不亢,神色清冷,语气也是倔强,像极了苏长雪的脾气,不由得感叹道。
“好了,隔墙有耳,都进来说吧。”
萧唯适时开口,几人便纷纷进了屋,公孙龙对潇湘馆的构造颇为好奇,四处瞧见,不料正好撞进迎面赶来的素月。
“抱歉,我……你……素月姐姐?”
“小龙?”
“你们认识?”
众人面面相觑,素月将公孙龙揽了过来,笑道:“昔日曾偷偷收留了他一段时日,竟不知他是九龙一脉的传人。”
“果然这江湖太小。”
“余下的,便看元朔了。”
月光沉沉,银灰色的光芒洒下,厢房内一片寂静,几人和衣而睡,显然因这几天奔波而劳累不已,江湖,或许,在冥冥之中,已然将几人的命运牵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