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九月中旬，桂花几乎落尽。
只是秋季到底是桂花的季节，虽不是满树金黄，枝桠间仍旧点缀着细细碎碎的小黄花，散发出又甜又绵软的香味。
地上有一层已经变作褐色的花朵，只是不多，树上的桂花显得很憔悴，季节过了，生得并不好。
顾夏凉不介意，顾自折了一枝桂花来，打算带回去。
“姑娘，姑娘，快些丢了，这里的菊花才开得好呢。”
碧桃跟前是一圃开得繁盛的菊花，花盏丰腴华美，比起顾夏凉手里土气巴巴的桂花不知好上多少。
“扑哧——”顾夏凉一瞧碧桃的脸，就忍不住笑了，“碧桃，你的脸倒是比这花还要大，往后可要少吃些了。”菊花极大的一朵，确实比碧桃的脸要大些。
碧桃一窘，瞪顾夏凉一眼。
“桂花不起眼，可是作用大着呢。”
花玖看这她们两个人闹，只是温和地笑笑接口，手里端着一个筛子，里面是一层细细碎碎黑褐色的物什，像是碎米粒似的。
“这是你晒的干桂花？”
有些浅浅的香味，比起新鲜的桂花淡很多，不过仔细闻还是能闻见的。
只是顾夏凉并不是闻出来的，是认出来的，在大齐她是不曾接触过，在现代倒是不难接触。
她和何肖订婚前，何肖曾经带她去老家玩，她就见过何肖的姥姥收桂花。
将桂花树上的桂花摇下来，再收拾好装起来，洗干净晾干，用罐子收着给她泡茶喝，味道很好。
顾夏凉不由愣了一会，一时想要将手里的桂花扔掉，只是手紧了紧，还是好好握着。
“可以留着做桂花蜜，我哥哥喜欢，再者，用来填香囊也好，桂花香味持久。”花玖仰起脸腼腆地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分明有些甜蜜。
原本就不是亲生哥哥，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待她又这样好，怕是已经成了男女之情吧。
顾夏凉想着，手里也帮花玖挑花蒂，心里又开始想着司徒珏的事情，还没开始去看呢。
“这里这样偏僻，平日里可会有坏人过来？”
语气平淡又有几分担心，顾夏凉一边将手里的桂花枝放下一边道，连脸都不抬一下。
花玖抬起头笑一下，摇摇头才说，“哪里来的坏人，虽说没有什么人，到底是上阳城最繁华的地段，武侯守得最是严格，没有人敢在这里犯事。再说了，这里住的人，都穷得要命，连盗匪也不会来的。”
说着说着，便有些酸涩。
“……这样啊。”
她说的是实话。
顾夏凉将碧桃叫过来，免得这个死丫头光糟蹋花玖的花，她瞧着倒是对花花草草很是喜欢。
碧桃走路很是喜欢小跑几步，可是偏偏院子里花草多，枝枝蔓蔓的很是凌乱。
好巧不巧，碧桃今儿个倒霉，一下子就被一地的花草给绊倒了。
“呀——”
碧桃惊吓到只来得及惊叫，身子便朝着顾夏凉和花玖扑过来。
因为原先顾夏凉原先是背对着碧桃的，一时听见声音，却来不及转身拉住碧桃。
至于花玖，她与碧桃之间隔了一个顾夏凉，所以只来得及冲到跟前，却一时扶不住碧桃。
只是连带着，碧桃急促间抓着花玖裙边的宫绦，只是宫绦不过是条细绳子，一下子就被碧桃拽下来，根本拦不住她往下摔。
门面朝下，碧桃摔了个结实。
“叮——”
有什么东西砸在青石板上，声音清脆。哦，是了，花玖的宫绦被碧桃借势摔了出去。
灰白的青石板上静静躺着一块玉佩，玉质莹白，连一丝杂质都没有，上头雕刻着鱼纹，刀法灵动而顺着玉石的纹理，巧夺天工。
是传家的物什吧，顾夏凉想，她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玉。
只是，这样好的玉，就这么碎了。
原本该是一枚鱼形的暖玉，此时碎做三分，在青石板上分开躺着，一段丝绦绵软无力地盘曲在中间。
花玖脸色一片苍白，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嘴唇几乎哆嗦起来，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碧桃顾不得疼，赶紧爬起来拉住花玖的手，丫鬟做久了，就会比一般人更懂得看脸色。
看花玖这个脸色，她是闯祸闯大发了，这个玉佩到底怎么样她不知道，只是光花玖这样在意，她也是极为对不起人家。
花玖没有理会碧桃，自己蹲下来将玉佩捡起来，放在掌心里尝试拼上去。
静默了会，顾夏凉走过去，“去铺子里看看能不能修，也不算碎得太厉害。”转过身，对碧桃厉声道：“还不快些清人来看看，待会再罚你！”
碧桃自知是自己的错，忙不迭地出去了。
见花玖失魂落魄的，顾夏凉只得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这玉这样珍贵，我一定清最好的师傅来修。”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
顾夏凉不喜欢欠别人，如今碧桃摔了花玖的玉佩，算是她对不起花玖。
玉器往往不同于金银，有钱就能得。玉器纹理是没有一块相同的，要赔也是赔不了的。
金子剁开还能重新铸，玉器碎了就是碎了。
“这玉佩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东西……”
声音几乎哽咽，握在手里，想必碎玉的锐角扎在手心很疼。
顾夏凉目光垂下来，她真的不会安慰人。
“哥哥那里有一个一对的，我的……不能碎。”花玖一脸茫然失措，秀气的眉眼委顿下来，眼泪几乎落下来。
“不要急，制作玉器的师傅肯定能修。”
顾夏凉的语气有个特点就是平静，越是让她头疼就越是平静，声音就像是吹气似的，轻飘飘的瞧不出一丝情绪。
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笃定的话来，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是顾夏凉自己晓得，玉器是没有办法修复的，修复出来的，都和原本不一样。
花玖刚刚说了，这玉佩和她哥哥的是一对，一旦修复了，就不再和她哥哥的玉佩是一对了。
顾夏凉再将目光落到玉佩上面，鲤鱼戏珠的花样，水波和鱼鳞都是顺着纹理雕出来的，流利自然，稍微换了角度，瞧出来的的花式都不一样。
揉揉额角，觉得今天晚上不给碧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