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面之前,满心都是期待和莫名的兴奋,然而再次见面之后,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和想象之中是那么的截然相反。
再次见到南宫炙,苏棠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一副样子,心中蓦然的疼痛告诉她,这个男人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她的心,她大概猜到了他变成这样的原由,废了双腿都不能被击垮的人,会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子呢?
苏棠想起自己坠崖后听到的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原来是南宫炙啊。
她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这个世上,除了南宫炙,还会有谁会那么真心诚意地对她呢?
但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她好心疼他。
苏棠沉浸在对南宫炙的心疼中,完全忘了收敛自己的气息,等她意识过来时,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指到了自己的心口处。
“你是谁?”张掖对上苏棠的目光,熟悉的眼神让他没有立即把她捉拿,而是询问她的身份。
我是谁?
苏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飘向南宫炙,在见到他蹙眉的一刹那,她决定实话实说。
“我是苏棠。”她轻轻拿下脸上的面纱,淡淡然站在那,眼神坚定不移地对视着南宫炙。
这是苏棠溪的脸,和苏棠有五分相似的脸,南宫炙看到后立马嗤笑了一声:“你说你是苏棠?你连最起码的脸和声音都不像,你怎么证明是苏棠?”
苏棠完全愣住,因为她看出南宫炙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不相信她是苏棠。
于是,苏棠遇上了史上最难的一个问题:自己证明自己是自己。
脸也不是自己的,声音也不是原装的,她自己怎么证明自己是苏棠?
苏棠沉吟了半晌,抿了抿唇,说:“你还记得你给我写过一首笛子的曲谱吗?你当时说是定情信物,我说不要,你硬要我收着,不久前,我把它又还给了你。”
南宫炙冷笑一声,没有应答,这个事,刚才自尽的那个轻纱女子也说过,他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苏棠见他似乎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干脆从两人初见的时候,那点点滴滴开始说起。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苏棠终于把两人之前的牵绊,以及她现在变成这样的原因都讲述了一遍,除了她没有说出自己现在的身份外,可以说是巨细靡遗了。
南宫炙冰冷的表情隐隐有了一丝松动,他平静异常地看着她,但内心却开始风起云涌,知道他和苏棠那么多私密事情的人,除了苏棠本人还会有谁?
难道他的苏棠,真的没有死?她现在真的换了一张脸回到了自己身边?
南宫炙迫不及待地想过去拥抱她,但是他生生扼制住了这种渴望,地上那两具尸体明晃晃地映入他的眼帘,他暗自捏紧拳头,告诉自己必须理智,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南宫战似乎是被他逼到了死角,但是他知道,南宫战也是暂时被自己束缚住了而已,一旦他稍微露出一点破绽来,南宫战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然而,他是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的。
南宫炙凝视着苏棠,极其清冷地对她说:“跟我来。”
他还有一个办法证明这个人是不是苏棠。
苏棠跟着南宫炙进了房间,眼睁睁看着他关上了门,把卫廷和张掖都隔绝在门外,然后朝自己慢慢靠了过来。
“脱衣服。”南宫炙停在苏棠半步以外的地方,深邃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很是锐利。
“什么?”苏棠极其怀疑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听到南宫炙叫她脱衣服呢?
“脱衣服。”南宫炙加重的语气再重审了一遍,如果她再装作没有听见的话,那他也没有必要再证明什么。
苏棠虽然觉得这个要求不是一般的过分,但是看在南宫炙为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份上,她还是决定忍了,他要疯,她舍命陪到底。
不就是脱衣服嘛,这个很容易。
然而,当苏棠真正行动起来,她才觉得并没有她心里想的那么容易。
可是,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忘记作为女子的娇羞,把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南宫炙面前。
巨大的希望之后,就是重击人心的绝望。
南宫炙看着苏棠洁白无暇的**,只觉得身体有一股沸腾的热血无处安放,烧着他的心,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她不是他的苏棠,他见过的,苏棠身上有很多陈旧的伤疤,虽然不好看,但他却觉得那是她的勋章,任时间如何消逝,都不会被磨灭。
“你怎么了?”苏棠见南宫炙的脸色有些不对,笼上了衣服,蹲在了他的面前,关切的看着他。
南宫炙木然地看着眼前这张和苏棠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庞,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
苏棠眉头微皱,感觉有些危机,但是她完全没有惧意,眸光温善地看着南宫炙:“你到底怎么了?”
南宫战,你果真是好样的,你以为把我和苏棠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弄的清清楚楚,再派一个和她有五分相似的女人说出来,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
你没有想到,我无意间看到过苏棠身上的伤疤了吧,呵……
“你不是苏棠。”南宫炙一字一顿地说,面上的笑意渐深,眼中却是冰冷的,看起来让人内心发憷。
苏棠再次愣住,她怎么就不是苏棠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的药效足以持续三个月那么久,那么她会等到自己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再来找他,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他逼着脱衣服。
脱衣服?
苏棠脑海中灵光一现,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南宫炙让她脱衣服的原由,但是她身上的伤疤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被青阑用凝胶给遮盖住了,而且青阑还说这中凝胶是用手撕不掉的。
脸不是自己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现在连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疤痕也没有了,她该如何证明自己就是苏棠呢?
“我就是苏棠!”苏棠第一次这样慌乱,南宫炙眼中的陌生让她的心生生地刺疼着,她一把拉着南宫炙的手,伸向自己的腹部,委屈地说:“你不信的话,你摸摸看,那些伤疤都被我掩盖住了……”
南宫炙深深陷在痛苦和被骗的愤怒之中,如何能听进苏棠的解释,顺势一把把她推倒在了地上,冷酷无情地说道:“别在装模作样了,想用这种下贱的招数来勾引我?你还是省省吧,你今天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苏棠倒在了地上,被摔的不轻,她看着南宫炙的眼中隐隐含了泪,他怎么就不相信她呢……
南宫炙嫌恶地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苏棠:“收起你那恶心的柔弱嘴脸吧,苏棠那么坚韧无畏的一个人,你怎么装都是装的不像的。”
下贱,恶心……
原来南宫炙也是会说这么无情伤人的话……
苏棠知道,无论她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南宫炙看来都是在演戏,她也不想说什么了,慢悠悠站了起来,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就准备出去。
“想走?”南宫炙再次冷笑,朝着门外沉声道:“张掖进来。”
房门被推开,张掖一人走了进来,见屋中的气氛诡异,两三步走到了南宫炙跟前:“爷,有何吩咐。”
“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杀。”南宫炙言语淡淡地下达命令,脸上的表情是那般冷血无情。
苏棠难以置信地看着南宫炙,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神来,喃喃地问:“你要杀我?”
“张掖。”南宫炙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叫了侍卫的名字,隐隐含有催促的意思。
“诺!”
张掖领命,两步走到了苏棠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拽着她往外走。
苏棠自然是不会束手就擒,一个旋身把自己的手臂从张掖的手中解脱了出来,她回到南宫炙的跟前,目光热烈地看着他:“我真的是苏棠,你相信我!相信我啊!南宫炙……”
“不要叫本王的名字!”像是被苏棠触及了逆鳞,本来无动于衷的南宫炙勃然大怒地看着她:“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叫本王的名字!”
苏棠心中猛然一痛,愣愣地朝着南宫炙无比愤怒的脸庞伸出了手,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你若敢碰本王一下,你这只手本王绝对砍下来喂狗。”南宫炙冷然地看着眼前这只快要触摸到自己手,然后抬眸直直地看着苏棠的眼睛:“不信你就试试。”
南宫炙眼中的恨意那么明显,苏棠回神,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他现在离她这么近,却又离他那么远,他不愿意相信她,她没有办法了……
她想起之前,她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她对他也是这样冷冰冰的。
现在两人的角色戏剧性地对换了过来,直到这时她才明白,面对喜欢的人,他的一句狠话,一个嫌弃的眼神,都足以摧毁一颗无畏的心。
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苏棠果然没有再动,南宫炙以为她害怕了,不由得嗤笑起南宫战低劣的手段来,这样的人也敢派来刺杀他,也不知道南宫战是怎么想的。
“你不可以杀我。”苏棠忍着心中的苦涩,神色复杂地看着南宫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她若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苏棠的话,靠着仅剩的一层内力肯定是难以脱身的,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太不值得了。
南宫炙显然是没有了什么耐心,冷冷吐出了两字:“理由。”
苏棠揉了揉僵硬的面部,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她淡淡道:“我虽然不是苏棠,但我是苏家的大小姐苏棠溪,我是苏棠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样,你还会杀我吗?”
南宫炙皱眉,眼中的眸色明显是不相信。
对苏府的大小姐苏棠溪他还是略有耳闻的,听说那个大小姐痴傻了十多年,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你不信,你可以派你的属下去查。”苏棠想通了,也就不纠结了,她看上去很坦然。
献王府中的能人不少,其中就有一个极其擅长画像的画师,只要是他见过一面人,只需要小半个时辰,他就能作出一幅人物肖像来,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恰好南宫炙近来吩咐了他一个任务,让他把京中的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都作了画像,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卫廷拿着苏府大小姐的画像进了房间,呈给了南宫炙。
南宫炙手中拿着画像,抬眼见苏棠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便觉得没有必要再看了,眼神示意张掖把她带走。
这次苏棠没有再反抗,神色淡淡地跟着张掖走了出去,任谁也看不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走到了外面,苏棠见四个侍卫正抬着那两个刺客的尸体离开,两三步追了上去:“你们等等。”
几个侍卫停在了原地,眼神看向了他们的侍卫统领,张掖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四个侍卫便把两具尸体又放在了地上。
苏棠走过去蹲在那两具尸体中间,一齐扯下了两人脸上的蒙面巾。
穿黑色劲服的刺客长着一张很平常的脸,苏棠并不认识她,而另一个人则是长着和她原来一模一样的面容,苏棠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凑近过去,在那人下颌处摸索了一阵,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仍旧很平常,她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苏棠拿着人皮面具站了起来,对上张掖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淡淡一笑:“你不用送了,告诉你家爷,我还会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苏棠故意加重的语气,然后她潇洒地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走去了。
回去时候的心情和来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苏棠的踌躇满志被南宫炙打击地体无完肤,但就像她说的,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风朗一直跟在苏棠身后,目送她回到苏府后,有些惊异她没有走正门,而是偷偷转到了苏府的后门处。
就像出入献王府那般,风朗见苏棠轻轻松松跃过了苏府后门高大的围墙,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