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须这么激动?我不过问一句。”郭照只觉心寒得很。自她嫁给曹丕后,她是尽心服侍他,伺候他体贴周到。他钱财不够时,她也会拿出嫁妆周济他。他有心事时,她也会劝导他,为他出谋划策。
不求举案齐眉,只求相敬如宾。郭照心里边就这点盼头了。
可是时日一长,要说她对曹丕一点感情都没有......这可能吗。
毕竟曹昂和曹丕也是兄弟呀,二人也难免会有相似之处。
她以为至少能让曹丕心存感动,对她不再那么冷漠。但是今日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曹丕就是块捂不化的冰,即便她耗费全部热情。
“问?亏你问得出口!你这问得是人话吗?!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冲弟呢?!我是父亲的长子,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要做个好表率还来不及!我敢去做那种大逆不道,残害手足之事吗?!郭照,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曹丕生气地一拂袖。
郭照见他情绪如此激动,看样子是冤枉了他。她走向曹丕,从他身后抱住他,“抱歉,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觉得母亲可能会做......”
“我母亲难道就不是你的母亲吗?她不仅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婆婆!你只需伺候好她!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也不准你去怀疑母亲!”曹丕掰开她的手,再将她一把推开。
“郭照,这就是你为什么永远不能得到我欢心的理由!你心机太重!”曹丕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大步自顾走开。
郭照呆滞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攥紧了双拳,烛光照耀下,她的眼底泛起不甘。
呵,永远都不能吗......
我既能得曹昂的心,凭什么就不能得你的!
·崔清水归来
向夏天也为曹冲的死感到可惜,一日她在庭院信步解忧,发现院内大树的树干上挂了支布条。那是她与崔清水商定好的暗号,事情办成归来时,便悬挂布条于枝干上。
随后,向夏天编了个理由,说是其他侍女伺候得还不如崔清水。近来她也忧伤过度,想身边能够热闹些。
曹操还哪有心思再去管这些事呢,况且,让崔清水再回夏青阁,对曹操而言又没坏处。只一句‘随便’将向夏天给打发了。
这一日,崔清水再度踏进夏青阁。她面带喜色,下跪拜礼,“属下参见......”
不等她话说完,向夏天已经走到她面前,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可不轻,崔清水的头发都被打落。崔清水整个人被扇懵了,她收起喜色,再次跪好。也不吭声,也不乱动。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属下不知。”
向夏天自嘲地笑一声,“我和华佗的事,是你告诉曹操的。”
崔清水思量了片刻,答道:“是。”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告诉了曹操,连累华佗被杀!曹冲也无治身亡!”
“什么?”崔清水还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就因为你一人,害死了两条无辜的人命!你还有脸来见我!你一定要那么多嘴吗?!嗯?!”向夏天颐指气使,极为不爽。
“属下不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若是知道会变成这样,她一定不会和曹操说。她也是经历过满门被屠杀的可怜人,她当然也不忍心见无辜的人受害。可是就因为她一句话,没想到酿成了大祸。
“属下自知有罪,属下即刻去领罚。”说罢,崔清水便要动身。
“你给我回来!你去领罚,你去领什么罚?旁人要问你为什么受罚,难不成你要说,你不该向曹操多嘴?!”这不是笑话吗。
向夏天纵然气她怨她,可是也不糊涂。现在罚她又有什么用,华佗和曹冲都双双遇难殒命。罚她也只会叫人怀疑。
“属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崔清水垂眼颔首。
“好,很好。”向夏天拍拍掌,“你要是早有此番觉悟,那得多好。不过现在领悟,也不算太迟。”
“过来,坐吧。”向夏天撒完气,心情顺畅许多。她朝崔清水招呼着。
其实她又何必气呢,曹冲的死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历史上的曹冲本该早年夭寿,这应该正合了她的意。
若是她将曹冲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不知道后果又将会是怎样。不过不可置否,当时她确实只一心想救活曹冲,绝无掺和半点虚情假意。而且在那样着急的情况下,她也思考不了那么多。
后来她也逐渐接受现实了。她不经意间想到了这个问题,曹冲的死或许是命中注定。
玉佩神仙曾嘱托她使命,这不错。但若是天意安排,岂是她一人之力能够对抗得了。
她内心突感一阵悲凉,她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可是‘天选之人’,不也是替老天办事的人吗。她的所作为,也都得在不违背天意的情况下。若是哪一日,她逆天而为,老天爷未必会特别善待她。
最近积攒的负面情绪太多,她开始借口曹冲之死安慰她自己。她不必自责,也不必愧疚。因为曹冲死得其所,能够不悖反历史,也能够保全她自己。
虽然说这种想法的确有些自私,但是事已成定局。活着的人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死去的人。
我们也只有祝他,安好。
崔清水默默低头走过去,只站立在她身侧。她才被扣上罪人之名,无颜也无心享受身为侍仆的特殊待遇。
向夏天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她也不想费太多口舌再去责怪她,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是她所想知道的。
“你找到你弟弟了没有?”
一提到崔清河,崔清水的面上便现出悦色。她点点下颚,跪拜谢恩:“多谢您的指教和帮助。”
“你快起来说话。”向夏天激动地忙将她扶起。
崔清水能找到其弟,她也打心里为她感到高兴。至于她也为何这么激动呢。
“你可见到了我夫君?”
崔清水沉顿了片刻,可将向夏天着急坏了。
于是,向夏天亟不可待地再次提醒道:“赵云,赵子龙呀!”
“抱歉,属下没有见到他。”崔清水低声回复着。
“你没有见到他啊......”向夏天瞬间变得失落,“可你是怎么找到你弟弟的呢?”
崔清水据实道来:“是诸葛先生助我找到了清河。”
“是军师?”
“是。”崔清水感她求知心切,将知道的都一并告诉了她,“您夫君不在荆州了。据诸葛先生所说,他已随刘备出使江东。所以属下也未能见到他。”
难怪如此,又出使江东了吗。向夏天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得是,这么久以来总算得到了他的消息。可难过得又是,本以为崔清水能够见上子龙,那时子龙定会托话给她。
即使见不到他,但也能想象到他说话时的模样和口气。但是现在,连一句话都没有。
崔清水可谓是得偿所愿,而她却两手空空。不仅手空,心也空荡荡。她期盼了这么多日,她等待了这么多日,结果却是这样。
崔清水见她面色不好,估摸她心中大抵不好受。但她不懂安慰人,便转移话题继续道:“属下去寻清河的那一日,正逢上诸葛先生在巡察督军。诸葛先生知觉属下有情况,秘密召见了属下。属下将您的此信物交给他看,并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军师他没有怀疑你吗?”
“未有。”崔清水摇摇头。其实起初她也感到疑惑,能担任众军师长,心眼与戒备一定多着。
可是事实并不如此。那位先生像是意料之中,也并未对她的到临感到太过惊讶。甚至都没有对她过问些什么,问得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关心话。自然都是关于向夏天的,譬如她过得如何,一切是否安好,可有受人欺负。
崔清水到底欠他们人情,何况清河现在在他们手下效命。她不仅如实告复,而且还在与诸葛亮交谈的话语之间,隐晦地提醒了句,她是自北而来。
这也代表着,向夏天现在也身处北方。
她相信,那位先生机智过人,应该可以听出来。她记得,当时他只蹙眉点点头。
“诸葛先生让属下捎给您一句话。”
“是什么话?”向夏天立时来了精神。
“‘子龙无恙,君自安心。此况独艰,力求自保。只待时机,迎君归。’”
向夏天贯注聆听,并在心中细细品味了番。
军师是要她安心,不必担心子龙。此次的情况不同于往日,独特又艰险。他们恐是没办法来营救她,只得靠她自己,去争求自保。
前两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这最后一句。只待时机,迎她归。
会是什么时机呢。此时机,究竟是于她而言,还是于军师而言。
向夏天一时间参不透,凝眉注神,“还有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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