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从御前宫人到六宫嫔御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沐容回御前了……
定安翁主沐容回御前了……
已经赐婚嫁出去的定安翁主沐容回御前了……
从前和陛有绯闻但终于赐婚嫁出去的定安翁主沐容回御前了……
这是为什么啊!!!
她是以给别人添堵为己任吗!!!她为什么不嫁啊!!!
大部分人都很郁闷,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个事儿。而且细一琢磨……她之前还收了好多贺礼啊!然后说不嫁就不嫁了啊!宫里也没人会开口把送了的东西要回来啊!
她是在……骗钱骗财吗……
一时间各种神展开神脑补纷沓而至,沐容深感这帮人的逻辑思维太特么的强大了。
谁在乎那些贺礼……
御前福利很好的……好吗……
于是确认可以在宫中留后,沐容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告了一天假,拽着龄兮十雨一起把各宫送来的东西挨个送回去——拖着帮手是一方面,更是存了心要观察着十雨一些。不是她多疑,实在是……十雨是瑞王送来的人啊!!!
打赌输了送来的什么的……谁知道是真的一时兴起送个美人儿入宫,还是借机在皇帝身边放个眼线?毕竟来大家都觉得十雨是进宫来当嫔妃的……
不能不多存个心眼……
长叹一声“宫斗不是我的菜”,但这菜再不合口味也得接着吃,就当是……就当是磨练意志了。进了皇宫这个大熔炉,是不是不想在这方面成精也早晚得成精啊?!
游走于各条宫道、穿梭于各个宫室,沐容越来越觉得……咦?好像有点像送快递的?
甚至想直接恶趣味地跟迎过来的宫人说“开门,顺丰”了。
龄兮和十雨一路怨念至极地跟着她,东西太多,即便是三个人一起,也要不停地折回房去拿,一次决计拿不。不仅如此,泰半宫嫔是不乐意把东西收回去的,觉得丢人。
沐容其实也知道这一点……
她也就是做做样……
不过没被“回收”的贺礼也都自有去处,都是挺好的东西,扔了浪,搁着用不,沐容便拿去“关爱失宠嫔妃”了。
学习文俞的精神,他那话说得对,位高权重的攀不上,失宠的这些人兴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若有一天混得不济了,好歹还能有人念着从前的好反过来帮衬一把。
在她到处“退货”和“送礼”的时候,贺兰世渊正心情复杂地在成舒殿发愣。
手里拿着一只镯,温润饱满,蓝光淡淡,罕见的月长石。
来是要贺她新婚之喜的……
然后她不嫁了……
她必定不开心,他也乐不起来,琢磨着怎么开解她。
“冯敬德。”皇帝一唤,“沐容现在什么位份?”
“回避,正五品典言。”冯敬德躬身回道,皇帝点头:“晋她做司言吧,直接记上一笔、等她回来告诉她便是了。”
他就不再亲口说了,省得她又谢恩谢得那么规矩。
于是沐容在听闻了此事后很明白地淡定接受了。翌日去御前当值,也没有刻意提这事。
贺兰世渊不住地瞥她,想看她现在心情如何,看了半天得出的答案是……一切如常?
平复得这么快?不要紧吗?
他还做好了面准备打算逗她开心来着,果她看着比他还正常?
要不是看过从她房里搜出的那册,贺兰世渊真的要信了……
“咳。”他轻咳了一声,招手让沐容走近些,又指了指旁边的席,“坐。”
“诺。”沐容福了福身,依言落座,皇帝悠悠道:“你若心情不好,别在心里憋着。”
沐容一怔,立刻答道:“没有……”
皇帝支着额头,喝着茶也没看她,淡淡念出一句:“‘不是不知道伤心,是习惯用开心掩盖伤心’,对吧?”
……?!
沐容僵了半天,陛您……您够了……
偷看她日记就算了,还这么当着她的面背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真的是一神经大条的姑娘啊,那种悲春伤秋的细腻心思只在夜深人静无人扰的时候才有啊……
八零末九零初的很多孩纸都是这样的啊……
于是沐容嘴角抽搐着:“那……那奴婢在宫里大哭大闹也……不合适……不是?”
高高的宫墙来就容易引人遐想好吗,她今儿个大哭大闹明天弄出闹鬼传闻了怎么整啊?再传成什么失宠幽魂深宫索命她以后怎么混呐?
再说……陛您知道紫禁城的鬼影吗?知道怎么回事吗?据说那是墙体含的某种化学物质会吸收影响,在特地天气再放出来……她要是这么大哭大闹被“拍”来了,过个几百几千年被后人一看一定会被大骂“这个神经病”——这才叫遗臭万年了好吗?
沐容脑洞开得跟埃曼塔尔干奶酪似的,这厢皇帝点了点头,悠哉哉地给了她一句:“嗯,晚上再说吧。”
……什么叫‘晚上再说吧’?!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有歧义呢?!太容易想歪了好吗!!!
晚上,沐容十分紧张、千分不解、万分忐忑地随着皇帝上了马车,看这货淡定无比的样,沐容有一种自己被人贩骗了的错觉。
卖到山沟里当媳妇?
别闹……
马车一直驶出了锦都,在一个地形看上去很奇葩的地方停了来。这地方四周都是平平坦坦的,惟有这一处是个山包,看着有点像……特大号的坟头。
沐容呆滞仰头看:陛,大晚上的,您带我扫墓来?
我怕在宫里哭闹被当成怨鬼您就带我来见真的了?!
沐容傻愣中,皇帝淡定地迈着步就走过去了:“来看。”
看……看毛?鬼火吗?
心里发怵地跟了过去,才看到那山底居然有个门,且还有一群飞鱼服哥们儿守着。
……所以这是皇家坟头?
门打开,皇帝带着沐容走进去。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沐容心中惊呼了一句:我勒个去?!
这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
这居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圈山”,中间是一大片空地,修出了水榭楼台,水榭上的宫灯已提前点好,光线暖暖的。中间一条不算窄的小河缓缓流着,里面还有一条小舟。
沐容愣住了,这地方……看外面……实在不像皇家园林啊……
“喜欢么?”皇帝笑问她。
“嗯……”沐容毫无意识地答应了,还没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这叫环雁池。”皇帝一笑,自己踏上了小舟,又向她伸过手来,沐容踌躇了一瞬,便将手交给他,也踏了上去。
皇帝把船划到了中间,搁桨停住了,微微笑道:“这地方……是一位皇帝修给他的妻的。”
有故事……
沐容明眸大睁乖乖坐着表示认真听。
“他的妻家中权势很大,也有野心。他在还是太时迎娶她做了太妃,后来削弱了她家中的势力,继位后没有让她做皇后,封了个贵嫔的位,不高不低,在宫里备受冷落。”
沐容听得一阵寒意,环视四周,发问道:“那……这里是那位皇帝还是太时讨好妻所修的咯?”
“非也。”皇帝笑而摇头,“是有一天,那位皇帝突然懂了发妻的真心,决定好好弥补她,就仿着当年太府中的水榭修了这个地方。”
沐容撇了撇嘴,显出不屑:“起初不知道珍惜,后面来弥补算什么?”
皇帝也是一笑:“说的是。但有些事,弥补了就比不弥补来得强。朕想说的倒也不是这个,而是后来……又历了很多事情,最后那位皇帝立了发妻做皇后、独宠她一人,二人什么事都商量着来,家事国事皆是如此,就这么过了一辈。”
沐容沉默了。隐约知道皇帝什么意思,又并不明白。静了一会儿,幽幽问道:“陛何意?”
“朕是想说,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若是他们之间生过那样的大的间隙,那位皇后历过贬妻为妾的大辱,最后都仍能在一起……沐容,就算你不喜欢宫里、你不想当嫔妃,就不能给朕个机会么?”皇帝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你不喜欢宫里,不喜欢什么地方?总要有个具体的原因。你说出来,朕去改——那位皇帝能为心爱之人空置六宫,朕也可以。”
“……”沐容又默了一会儿,思量着嗫嚅道,“陛说的……也有道理,可人和人来就不一样,奴婢若是那皇后,必定好马不吃回头草,任他是修个水榭楼台还是重修个九重宫阙,都不值得奴婢在一棵树上吊死。人嘛,不蒸馒头争口气,凭什么他要废位就废位、他要回头就回头,有句话说得好——‘你要我滚,我滚了;你要我回来,对不起,滚远了!’”
“嗯……”贺兰世渊被她这番听上去很有些道理又好像有点歪的话说得发懵,滞了会儿说,“咳……那是朕的祖父祖母。”
沐容差点从船上翻去。
卧槽陛您合适么?您一口一个“那位皇帝”、“那位皇后”说得好像跟自己无关一样,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前朝或是更久以前的历史了好么……
所以说话口无遮拦好么……
然后您说是您爷爷奶奶?!
您在钓鱼执法吗?!
皇帝好笑地看着她,沐容大着胆继续说去,给自己打圆场:“奴婢没有……不敬的意思……就是想说,人和人不一样,那位皇后愿意接受的事情,奴婢不一定接受得了;她习惯了后宫,奴婢习惯不来,后宫的很多事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嗯……这个……奴婢是想说……”
越说越发虚,打圆场都打不去了,皇帝又偏生一直笑看着她不接话,沐容巴巴地找了半天话。
贺兰世渊终于一哂,点了点头:“不用这么紧张,也没想把你劝进后宫去。带你来这儿……”他衔着笑意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周围,“你不是说在宫里哭闹不合适么?憋着也不合适,这里四面环山,风景尚可,而且你怎么哭喊宫里也听不着。”皇帝笑容一凝,“请随意。”
“……?!”沐容讶了一讶。
皇帝这是……
给她找了个“树洞”……
合着在无人之境大喊着缓解压力这招古人也用啊?!沐容抬头看看周围,喊不出来……
让她真释放压力地大喊,她嘴里铁定没好词……
铁定得骂瑞王……
当着皇帝的面……
他看向皇帝,皇帝大方地摆手:“没事,你随便,出了环雁池朕就当没听到过。”
笑意中有点难寻的邪劲,很有一种“你喊吧我等着听笑话”的即视感。
沐容嘴角扯动,一副不信任的表情里满满地都是:陛您安得什么心呐?!
皇帝一如从前般一眼把她的这点小心思看了个透:“别这眼神,朕还真没安好心——就想把你惯到别人都不敢宠,怎么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元宵节啦~~~提前祝大家元宵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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