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过身,就看见顾筱云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脸上写满了明明白白的惊疑不定和难以置信。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却突然说:“不管你信不信,走秀那天我没有害你。”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想了一阵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接才好。一来,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二来,我也不是太在乎。三来,我压根儿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会儿会突然提起这茬儿来。不过为了以示友好,我还是抬头对她笑了一下。顾筱云依旧定定地看着我,惊讶的神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仔仔细细的要把我的秘密掘地三尺的审视。她的眼睛因为上妆戴了黑色美瞳,更显漆黑深邃。
我停留了半分钟,实在受不了她这种黑洞洞的眼神,拔脚就走了。一路走,一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还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无辜地卷进了男女猪脚的情感小旋涡。
从那以后,每每和涟漪、沈傲对戏的时候,一阵诡异又尴尬的氛围就会如影随形,私下里谢平之会以一种“为人师表”又很“为你骄傲”的口吻同我说话,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由后往前被一道视线贯穿,犹如芒刺在背。
气氛诡秘,实在说不清又道不明。
陈杞拍掌叫好,称之为“三人戏剧张力”,我却参不透其中缘由。
这一股莫名的“戏剧张力”一直堪堪持续到年末。
跨年的那一个夜里,南城摄影基地的上空点亮了千朵烟火,五颜六色,形态各异,大放光彩。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人群的叫嚷声次第炸开,我裹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随着大部队一起在院子里笑闹,雪下得很急很大,青瓦红墙全被皑皑白雪覆盖,古朴又可爱。
剧组里的主要班底虽是沉稳年长,可个个都带着年轻的学徒,那些学徒们有的还不到十八,正当战斗力旺盛的时候,手里三两下就能搓出一个巨大的雪球,精准地朝你砸来,雪渣子噗噗扎你脸。
我败就败在没有一双厚实的手套上,仅能依靠厚实的军大衣抵挡雪球,根本无力还击,十指因为搓雪球都已经毫无感觉了,无奈仍旧敌强我弱,只能以退为进。
“芳芳,你跑不掉了!”米易一面嚷,一面带头领着两个场记小丫头片子,怀里抱着五六个雪球朝我扔来。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米易好歹是个资深经纪人,可是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矜持呢。
一个雪球就“啪”的一声打到了脸上。我赶紧“呸呸”两声,吐了雪沫子,拔腿就往一棵大松树后面躲。米易奸笑着跑了过来,扶着松树,猛摇了起来。树上枝叶的落雪扑簌簌往下落,转眼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雪人,终于怒了,往外叉腰一站,正要开骂,接连五六个雪球噗噗齐齐打上我胸口。
阵仗就跟黄继光中枪似的。我扶着胸,皱着眉,真的好痛。刚要举手投降,面前白光一闪,一个足有排球大小的雪球正中米易前胸,打得他一身白,后退了好大一步。
回头一看,竟然是一脸平静的谢平之。
两个场记小丫头片子看着他人都呆了,谢平之毫不迟疑地给了两人各自一记。一个小丫头“啊”地叫了一声,两人才想到要反击。谢平之一步跨到我旁边,什么话都没说,只动手扯开手腕上的系带,将厚实的黑色皮质手套取了下来,顺势套在了我身上,里面嵌着长而软的一层白毛。
双手渐渐有了温暖,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待说话,米易已经东山再起,再次进攻。这一次因为有了手套和谢平之,我们几乎势均力敌。
在院子里闹了好一会儿,十二点整一到,一条金线自地面腾空而起,在天空爆开一朵硕大的金花,接连一条又条,如流星倒坠,巨大的声响缠绕耳畔。
众人皆停。忽然之间,耳朵上覆盖上了冰冰凉凉的凉意,耳边轰轰烈烈的巨响淡了一些。余光瞄见谢平之的双手覆盖在我的双耳之上,微微隆起扣住,将声响隔绝,掌心冰凉却有一簇微温,熨贴在耳侧。
烟花爆了好久,他都没有动地。直到残烟散去,他的双手才垂下,我回过头看去。他就站在我身后,姿势依旧笔挺,双手通红垂在身侧,可是一双微微狭长的眼睛里仿佛荡漾着方才没有散去的万千烟火,欢快雀跃,亮若繁星,他的嘴角渐渐轻扬,“蔡寻芳,祝你新年快乐!”
在忽然宁静的夜空里,尽是醇而厚的迷人嗓音。一瞬间我就像是被他蛊惑了,只能呆望着他的脸,一动也不敢动。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起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刷微博。
刷了好大一圈,零零总总看去,蛛丝马迹找尽,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说好的剧情呢?
说好的男女猪脚曝光恋情呢?
说好的谢平之的那一张顾筱云头靠在他肩头的照片呢?
为什么剧情又变了?
我是真的真的好无奈。加之昨晚零点以后诡秘的气氛,直到我拉着米易落荒而逃,谢平之从始至终只是微笑。不过到了现在,剧情再怎么变化,我都已经有点宠辱不惊了。方针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坚持好生做人的原则,妥妥的。
我梳洗完毕以后,就去找米易,准备进城了。
由于是新年第一天,陈杞大发慈悲地不拍戏,米易于是约了隔壁几个剧组的小伙儿一起搭车去临近的城镇。一想到可以吃到馄饨,全身上下顿时充满了力量。
晃悠悠地开了一路,米易一路聒噪,几个美男小伙儿时而附和,倒也解闷儿。
正说着笑,一个寸板头小伙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跟前儿,道:“你本人比照片要漂亮一些,你照片看起来好刻薄,本人倒还随和。”
我“呵呵”一笑。
那寸板头又朝我挤眉弄眼了一番,问道:“你和谢平之挺熟吧?之前你不是和那个顾筱云一起唱他的歌?”
我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他贼笑一声,又问:“谢平之究竟是不是这个?”说着,就翘起了他的小手指。
我虽然不懂他的手势,不过看他那股挤眉弄眼的坏笑劲儿,我就懂了,连忙摇了摇头。
寸板头一看就笑了,“那你说他为什么出道那么多年从来没和哪个女明星传过绯闻,也没听他有过什么圈外的女朋友,不是GAY是什么?”
我竖起食指,伸到他面前缓缓摇了摇,“你不懂。”
金光闪闪的男猪脚谢平之定然不是GAY,只是在等待同样金光闪闪的女猪脚罢了。
寸板头一听,仿佛顿时了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问:“难道他是BI?”
米易再坐不住,赏了他额头一记重重的弹指,“瞎说什么呢?平平是个直男,是个直男!”一派慷慨激昂地维护谢平之的名誉。
我都被感动了,米小爷既然知道谢平之是直男,还要单方面地一直仰慕他,多苦涩啊。
寸板头切了一声,旁边有个头发略长,显然比较明事理的,说了一句:“我听说你们云龙的于晴喜欢谢平之吗?两人有谱吗?”
说得不错啊,于晴可是正儿八经的女二,不过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八卦了。不过还没等我回话,米易就激动地抢白了,“于晴是单恋啊单恋,纯粹不靠谱!”一语中的。
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个明事理的大哥又说:“我觉得顾筱云倒是挺漂亮的,兴许有戏!”
太明事理了,我都有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被剧透了。
米易一听就更不乐意了,“能有什么戏?有什么戏?要真是有戏,我们芳芳更有戏!”显然开始口不择言了。
众人听后更是长长地“哦”了一声,暧昧的目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我连忙摇头赶紧撇清关系,狠狠弹了一记米易的额头,让你乱说话。
米易手摸额头,低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人家又没说错。”
我虎目一睁,他终于闭嘴了。
到达城镇以后,一行人直奔馄饨铺,一进门,我就高喊了一句:“老板,十碗鲜肉馄饨!”身后顿时哄笑声一片,“你是有多饿啊……”
老板笑着领了我们往里间去,里面一张大圆桌旁摆着一张小圆桌,小圆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顾筱云,另一个是带着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路人甲。
可是路人甲的眼睛真是熟悉……
米易已经脱口而出:“平平!”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路人甲朝我们点了点头,才摘下了口罩,赫然是谢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