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虽然爽直甚至有些鲁莽,但是并不是不聪明。在还没决定好打不打与大师兄的比赛之前,他已经仔仔细细回溯过大师兄过往的比赛。显而易见的结论是,大师兄出手越来越慢,对对手的优势越来越小,渐渐失却巅峰期绝无伦比的统治力。拿三年前的总比来说,要不是之前师兄弟都不战而降,到决赛大师兄估计已经没有出战的体力了。
这届到现在,大师兄一场没打,不知道他究竟还剩巅峰几成功力。如果是五成,徐放自信能与大师兄周旋,最后靠年轻的身体和耐力取胜。
徐放选择主动进攻,因为他知道大师兄为人宽厚,如果自己不出招,他也不会先出手以上凌下的。
一招直刺,不过不失,用以试探大师兄如今的速度——后手则是一击不中后的反身旋斩,这时徐放会释放出一环巨剑之魄,逼大师兄后撤,先取得主动。
徐放是冲出去之后,才发现大师兄竟然没有拿兵器!
是自己对这场战斗太专注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大师兄连兵刃都没拿吗?
大师兄也许没想到真有人向他真动手,应该是连他那柄真武剑也没有带到校场上来!
甚至是他就没打算赢?!
徐放管不了这么多,他既然开口挑战,争胜就是唯一目标,其他的可不管!
冲势非但不减,反而加重了脚下踏步的力度,一剑刺出!
大师兄单薄的无法不让人想起他的诨号“病秀才”,他这样的文质彬彬的人,哪里像锻魄之人?
大师兄久疏战阵,似乎连开场的这个起手式都摆不好,连换了几次先后手,都没决定好哪只手在前面,笨拙得确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时徐放已经持剑倏忽而至!
肩胛位置,不是好躲的地方!
大师兄竟也不退,左手还是在前平举着,那个笨拙得起手式,然后缓缓向前面探过去!
大师兄不知道我这只是虚招,这样做可能会被刺穿肩胛吗?
徐放收不住脚,可更令他吃惊的是,大师兄的手臂似乎要比他三尺的长剑还长得多,竟轻轻滑了过来!
也不知怎的,右手被大师兄握住,他只是轻轻一捏,徐放的手臂一软,那长剑竟就脱手,掉头转去,铮然横亘在自己的颈下!
顺着冰冷的剑锋向前看去,剑柄已经握在大师兄的手上。
“咳咳咳。”大师兄左手持剑,右手捂住了嘴咳嗽起来。
徐放一怔,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竟然是鲜红一片。
刚刚如果不是大师兄压制住了自己加持在剑身上的剑魄,头与脖子已经在这一招之间分家另过了。
“大师兄胜。”督战的八师兄道。
“徐师弟你的剑。”大师兄倒转剑柄,长剑递回徐放手中。左右已经冲上台来,将大氅裹在了大师兄单薄的身体上。
徐放仍是一脸愕然的表情,他看轻了大师兄刚刚的动作,很慢很慢,像一个垂朽的老人。可是他就是躲不过!也反抗不了!
从头至尾,大师兄没用兵器,没用魄力,脚下也没动过。
他不知道该跟谁交流,谁能给他讲讲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大师兄如今行将朽木,可对付他还是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他还担心大师兄的体力,可大师兄根本用不了什么力气!
看来他不用再去嘲笑吴人杰上届遇大师兄不战而退了。
他才更明智。
……
吴人杰的比赛在另一片校场进行,在这边开始后,也和七师兄也去了另一片校场。如果不是王源与方殊哥俩各损坏了一块校场,那就是四场比赛在四块校场一起进行,八进四也没什么特殊的地位。
“这场我认输。”七师兄道,吴人杰是他带的师弟。
“您是师兄。”吴人杰道。
“不用。上一届你已经让过一次,已经对得起我。那时你已胜我。”七师兄道:“论修为,既不及大师兄,五师兄,也不及你八师兄、九师兄。但我有一处远胜于他们,就是你比他们带的师弟都强。”七师兄有些不近人情,不得大部分师兄弟的喜爱,有时还让人很讨厌——像直接把战败的王源扔到场下这事。但他对吴人杰,的确没话说,已经尽心尽力。
吴人杰还要退让一番,七师兄挥手道:“不用多说,上次总比过后,我让你改投五师兄的门庭,你没同意,又留我门下三年,而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总比,以后我就追随二师兄,只去做统理宗门大小事务的事了。所以你让了我,进一次四名,对我来说没多大用。”
这场也定下了。吴人杰知道七师兄修为不及其他师兄,但是他耿直,不会像九师兄他们那样会蝇营狗苟。
转头看到徐放,吴人杰有些意外,本以为自己这场没打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徐放更快,转眼功夫他都来这边了。
“大师兄,真鬼神技也。”徐放摇头。
吴人杰微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
退下擂台,留下场地给王源和九师兄——方殊和五师兄的比赛则在上一块校场同时进行。
……
王源抽剑,合上,把玩着这把绝佳的剑鞘,等待着更衣的九师兄到来。
他在等,其他人也在等。
其他人先是一窝蜂在隔壁看徐放不知死活挑战大师兄,(因为知道这边两师徒的比赛必然无趣),然后乌央乌央地迁徙到这边,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以九师兄姗姗来迟时,看到几乎是宗门所有弟子都在这里时,有些惊讶,又带着拘谨。
“就等你了。”大师兄道,刚刚到台上一次,让他已然有些疲惫。
“恕罪。”
九师兄说着,绕过王源,上了擂台。
王源在台下看着他,不上擂台。
九师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明明自己居高临下,可还是有种被人审视的不快。
“九师兄回去了,还洗了个澡?”王源问道。
九师兄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在飞雪中热气腾腾,活像从蒸笼中刚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