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小道上,郭九叶独自一人走了许久,直走到自己的心跳声终于平息,不再受了惊吓似的疯狂躁动,直走到她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忽然想通了一个逻辑。
如果阿呆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受了伤,被人围追堵截的话,又怎么可能“转个弯就消失了”?更何况,从头到尾,那人只形容了“一道残影”,连五官都没有说出来,她怎么就认定,那一定是阿呆呢?
郭九叶这才心中一空,好像一直在火山口挣扎疾跑,突然从火山口坠落了下去,才发现底下不是滚烫的岩浆,而是柔软的藤条。
也许是她太着急了……是她想多了。
郭九叶怔怔地停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自己已经走到深山老林中来了,这里地势低,生长的不是那种参天大树,而是弯弯曲曲的藤蔓,将四周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郭九叶俯身寻找着出路,却发现无论怎么钻,都不过是从一个洞钻进了另一个洞。“窸窸、窣窣……”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却又莫名其妙有一种熟稔的意思。
郭九叶回头一看,正好就看到一条底色玉白、用灿金色绘着繁复花纹的巨蟒,正昂着头,朝她“嘶嘶”地吐信子。
第二次见面,郭九叶已经不紧张了,她木然地盯了那条大蟒一会儿,问了句:“你能带我出去么?”
既然是灵兽,总得体现灵兽的价值吧。郭九叶承认,她把梵果带在身边,而没有取下来收在家里,的确是存着再见到这条大蟒的心思。
大蛇欢快地吐着信子,往前游了半圈,它真的很……巨大,上次黑夜里看得不清晰,只有花纹特别显眼,现在白天看来,才发现它不仅皮色十分高调,整只蛇经过的路上,像被狂风刮过似的,扫出一条不算狭窄的道路,它游到郭九叶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郭九叶的错觉,它好像变得更大了……变得郭九叶双手张开,才能勉强抱住它。
蛇头垂下来看着郭九叶,见郭九叶迟迟不动,催促似的伸出蛇信子舔舔。
郭九叶一边退,一边反应了过来:“你想驮我出去?”
大蛇眨眨眼,它的瞳仁是墨绿色的,十分美丽。
郭九叶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跨开双腿,骑到了蛇背上。
蛇鳞冰冷,又很坚硬,郭九叶伸出食指悄悄地试探着,落到鳞片边缘,都险些被划伤。这样一条蛇,果然是很英武的……被它驮着,郭九叶感觉不到一点颠簸,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前面鼎沸的声响,大蛇自觉地停了下来。
郭九叶落下地面,问那大蛇:“你怕人?”
大蛇自然不会回答,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温顺地看着她。
郭九叶抿抿唇,从随身的小口袋里翻出两颗梵果,奖励似的递给大蛇。
大蛇乖乖地一口一个吞了,缓缓地转身,身形变小,直到缩成普通蛇大小,准备游走。
这个场景,莫名让郭九叶有了一种熟悉的悲伤,她出声阻拦道:“等下!”
大蛇便又扭了扭,盘起来看着她。
郭九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对大蛇说:“你常在山里走,如果看见阿呆,可以来告诉我吗?”
大蛇吐了吐蛇信,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趴下去慢慢地游走了。
郭九叶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扒开藤条,钻了出去。
走下一个土坡,她就到了集市上了,难道大蛇知道她本来要来这里?大蛇在暗中看着她吗?郭九叶觉得,这条蟒蛇实在是太神奇了,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让她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难道,大蛇是阿呆变的……?”
“嘿!想什么呢。”一双手忽然揽住了郭九叶的肩膀,十分熟稔似的往怀里拖。
郭九叶吓了一大跳,猛地挣开,转头怒目而视。
“行,不碰你。”齐盛抬手做投降状,“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怎么在这里!’?别问了,既然集市你能来,我也能来。”
郭九叶咬了会儿牙,冷哼一声:“看来你平时作恶不少,很晓得女子受轻薄时会说什么。”
她确实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熟人,这人还是齐盛,一个仅有过两面之交的人,如此熟络地跟她搭话。
齐盛作委屈状:“我只是想体贴些,让你省一句口水,你还污蔑我这样的罪名。”
郭九叶被恶心得直抖,这人居然还一脸平静地跟她开玩笑,他们很熟吗?摸不清这人什么想法、又有着什么目的,郭九叶只想躲得这人远些,因而道:“遇见了,是缘分,不过我想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再会!”
说完就想跑开,齐盛听了她那番话,不知被那句话气到,眼神暗沉了一瞬,一伸手就把郭九叶拎了回来:“你不跟我一块儿,还能跟谁一块儿?你确定,待会儿你知道回去的路?”
这句话正中郭九叶的软肋,她确实是不识路。可是,齐盛怎么会知道她孤身一人?难道他看见大蛇了……
齐盛看她的表情,心中了然:“看你一身都是树叶子,不知道去哪里打了个滚。是不是逛着集市,却不小心摔进哪个树丛子里去了。在这种地方都会走错,你趁早别想自己能走回去!”
听了这话,郭九叶放松下来,还好他没有看到大蛇。一只巨兽和一个普通人放在一起比较,她担心的,却其实是大蛇的危险。
郭九叶实在不喜欢跟别人这样黏黏糊糊的,尤其还是一个话不投机的陌生人,她正容问:“不好意思,我觉得你有骚扰我的嫌疑,你是不是针对我?”
如果真的是一个有坏念头的人,被郭九叶这样逼问,也应该退缩了吧。齐盛却脸皮极厚,吊儿郎当地抱起手臂:“是啊。”
郭九叶气急:“你!”
“嘘。”齐盛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我的目的,你先不要好奇,也不需要知道。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