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怎么了?”李天麒疑惑地看着她,抬起手摸了摸,又起身拿了屋子里的铜镜照了照,忽然释然笑道,“你是说我眼下的青色很是难看吗?你也知道前朝近日以来外戚一派和拥皇派斗的厉害,互相扯皮构陷,一时间小小的政事颇多,我忙得白天脚不沾地,还有就是因为寻你五六日没有合眼,才会如此憔悴。www这几日注意饮食休息便好,并无大碍。”</p>
阿幕正要仔仔细细地好好看一看,却不曾想到,他的眼睛颜色正一点一点暗下去,最后恢复正常。她不认为是失血过多的自己刚醒来眼有点花,或者烛光的缘故,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眼睛变成这种妖异的颜色,只不过,前几次颜色没有现在这般深沉罢了。</p>
或许,他体内真的如同她曾经所预料的那般,十年了,他吞到肚子里的灵剑和她的骨灰里面所蕴含的灵力,不经意间一点点被他的内力炼化,日月推移,如今已经和他的骨血重新融合在了一起,为他所用。也许这种强大的灵力,也让他的性格更加喜怒不定,暴戾霸道,否则,,他前几日明知道公子的话语之中四处都是漏洞,也不会控制不住伤了她。</p>
她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听到他絮絮叨叨的一段话,话里话外充满刻意的讨好,一时间心里面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这个始作俑者。表现的无动于衷一些呢?还是要她将自己置于他后宫的宠妃的位置,刻意表现出一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宠若惊,喜不自胜地大度呢?</p>
可惜,一来她不是那样的人,做不来那样婉转承欢的姿态。www二来,她还不是他后宫之中的女人,做为多重尴尬身份的她想必也没有那样的资格。</p>
阿幕顿了顿,脸色平静地抬头看着面前有些坐立不安的男人,心里淡淡地笑了笑。她紧接着问了时间,李天麒或许是看到她脸色冷淡,因此回答得非常小心翼翼。</p>
阿幕对于李天麒的态度见怪不怪之余,便选择视而不见。她非常庆幸现在还没有过了当天晚上的子时,并且距离那两人相聚应该还有半个时辰。看来自己这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经历也只花了半天的时间,普通人一辈子经历这样一次危险,估摸着就要跟亲戚朋友吹嘘回味个七八十年。而她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剩下的时间李天麒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准备。</p>
阿幕心中一边百转千回,一边便将她从南王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诉李天麒,让他早早行动,争取做到天衣无缝,万不可让对方发现蛛丝马迹,从而让你我这方错失了如此良机。</p>
李天麒静静地听完,沉默了半响,脸上精彩复杂的神情这才沉寂下来,但是紧紧盯着阿幕的眼睛,依旧语气古怪地问道:“原来前几日救你的人是南王?”</p>
“正是,他将我送去娘娘山的一个山洞里疗伤,是他救了我一命。你知道我这次受伤轻重不同以往,他这救命之恩来的比天还要大上几分。我便取了前段时间,我从他那里抢来的虎符,还与他。我与他从此两不相欠,以前没有交集,以后也绝对不会有交集。”</p>
阿幕自然知道李天麒为何瞬间变得这样古里古怪——醋坛子打翻了,这四处都是酸味儿,很是呛人。她便丝毫不心虚地与他对视,嘴角的微笑颇为随意淡定——只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吃这几口飞醋。要是她这一次真的答应南王双宿双飞的示爱,他恐怕到头来也只能怨一个为别的男人给自己老婆创造机会的人——他自己。</p>
李天麒听阿幕似乎刻意强调这次受重伤的这件事情,他为她换衣的时候,便看到她胸口深可见骨得伤口,眼光闪烁,心里发虚,便转移话题。</p>
“怪不得莲妃这几天对我格外热情,花了我好多心思,这才摆脱她。也幸好我今夜听闻属下开报,娘娘山出现塌陷,莲妃听后心神不宁,神色有异,我心里不安,起了疑心,去的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就那样睡在石头缝里,周围全部都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巨大石块,还有一些还在不断坠落的小石块,大石块别说砸在你身上,就是立不稳滚上一滚,不小心朝你身体上压过去都——我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p>
说到后来,李天麒现在都能感觉到当时看到她全身是血安静地躺在那里的景象,他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从后背而下,将他自己五脏六腑浇了一个透心凉。</p>
“我这人你也知道,一般死不了。除非,是我自己愿意,否则,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伤害我,你觉得呢?”阿幕有些自嘲,嗤笑道。</p>
天知道,他那一日为何会伤害她,他的手穿过她胸口的血肉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要毁灭人世间的魔鬼附身一般,等他回过神来以后,惨剧已经发生,不可挽回。</p>
每当想起那一日的情形,他到现在都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觉得那一日的自己不可理喻到根本不是他,怎么会是他本人呢?那个嗜血如同地狱恶鬼一样的魔头,与他这个隐忍睿智,仁厚爱民的明君有哪里相像?</p>
为何又是他伤害了她?好像每一次伤她最深的人都是自己,不论是心灵还是肉体。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背叛他,只有那人一面之词的情况之下,他怎么能够下的手?</p>
要是明珠真的与那人有染,他又能如何呢?那人……因为那人他无法……他真的没有办法像杀死一个奸夫那般对待自己的亲弟弟。</p>
李天麒握着阿幕的手一顿,慢慢松开手,站起身,用僵直身体背对着她,阿幕很细心地发现他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压制着心内咆哮的情绪,只听他尽量放软自己的声音说道。</p>
“你好好休息,我这就下去安排,有什么需要说一声,笑蓝就在门外候着,随时方便伺候你。”</p>
说完,李天麒像是要逃避什么,就快速朝门外走去,有些麻木地维持他帝王的尊严,而且颇有些可爱的同手同脚。</p>
“外面下雨,你多穿点,别着凉。”阿幕忽然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p>
李天麒的身体又是一僵,点了点头,如同风一般,说了一句多谢,害怕阿幕再多几句嘱咐,便快速溜走了。</p>
阿幕忽然有些想笑。</p>
既笑自己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又想笑他的不知所措,死要面子。他几次三番差点儿害死她,他都没有对她有任何的变态,她不过是用语言刺激了他一句而已,竟然就觉得于心不忍。</p>
所以,她真的很想笑,要是条件允许的话,她恨不得仰天哈哈大笑,顺便喊上几嗓子抒发抒发自己心中纠结成一团的情绪。</p>
她并不是要嘲讽自己和李天麒,只是,她忽然明白,为何世间那么多整天吵吵闹闹,甚至刀剑相向的怨侣,不管如何伤害对方,或者被伤害,就算是危及生命,耗尽感情就是分不开。</p>
或许,是因为,有家这样的东西,因为有共同的家,所有对方在某些方面做的再过分,也可以原谅。</p>
阿幕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想起少年时期,在边疆听一个老兵讲的关于自己兄弟的一件事儿,眼神颇有些悠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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