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又是谁？”听孙定轩提起这么个陌生名字，李成枫疑惑道。
歆瑶也是一头雾水。
“沈仲文天子近臣出身，周灭梁后，主政江东十六年，稳定江南局势，劝课农桑，与民休息，倒也是个能吏。”孙定轩却不提沈方，反而说起了江东郡守沈仲文。“这人别的都好，唯独他那儿子沈方却是个横行无忌的主。”
原来沈仲文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个独子，平日里自是百般宠溺，沈方虽说幼时性情顽劣，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自从前岁与其母从洛阳省亲回来，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启发，尝了男女之事的诸般好，沉浸此道不可自拔。
沈方纵使自幼骄纵，行事也不敢过于放肆，素日确有不少被他瞧上的女子被强抓进了府门，不过几日又被放了出来。
沈方也是个聪明人，那些放离的女子都会与些钱财，或畏惧沈仲方权势忍气不敢言，又或贪于财物，这三年来终究是没弄出人命，惹出什么大乱子。
听孙定轩这般说，李成枫一声冷哼，他平素最恶仗势欺人，虽然剑法卓绝，但遇着寻常百姓，莫说有理无理，他总是愿意退让三分，一如此前对着张宝庆与医馆大夫。
他就是这么个爱憎分明的人物，不管手上多少条人命，却不会提剑对向常人，江湖决斗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旁人来寻仇，他下手也毫不心软，更莫说欺凌弱小之人，那些个山匪他杀得心安理得。
李成枫傲然道：“宝剑久不出鞘，正愁无血相祭。”
有人拉扯他的衣袖，却是歆瑶担忧道：“成枫，不要多生事端，我只愿你胜了吴俱，与我同归山野。”
美人情，最难消受，李成枫敛去眼中的锋芒，安慰道：“我知分寸。”
歆瑶得了他的许诺，心下颇安，唤来伙计，给了些银两，央他去弄一张素纱。
伙计出去没多久，便将手中纱巾交与了歆瑶。
歆瑶素纱遮住口鼻，而后向着李成枫娇道：“你觉着这样如何？”
孙定轩已经抢先赞道：“杜子美犹抱琵琶半遮面原是这般绰约多姿。”
眼前玉人姿色本就是他前所未见，此番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歆瑶掩口轻笑：“拾前人牙慧可没甚意思，”
转而含羞目视李成枫，道：“成枫，你觉着如何。”
李成枫早已痴了，听到心上人唤自己名字才清醒过来，美！真美！李成枫冲去柜台向掌柜要了纸笔，回到桌上挥洒狼毫：
“其色秀也；眼波含媚，黛眉浅描：
轻纱半掩面，晶莹透玉颜。
容比春华艳，皎若秋月洁。
其曼妙也；绰约玉立，雅衣素裙：
娇柔左家女，端庄李易安。
动如随风舞，静疑画中仙。
其巧笑也；皓齿内敛，酒靥外现：
纤手覆朱唇，铃音脆黄鹂。
羞转含情目，柔捧西子心。
其美也如此，李清照云：沉醉不知归路。噫，醉人者非酒也，人自醉也。”
注：左家女：晋代左思著娇女诗，李商隐写有嵇氏幼男犹可悯，左家娇女岂能忘。李易安：李清照号易安居士。
李成枫挥笔，其间笔走游龙，不曾停歇片刻，孙定轩一旁吟咏，歆瑶羞不可当。
笔住文成，李成枫故作一声叹息，欲要撕去，随即被孙定轩止住：“李兄这又是做什么？”
歆瑶也是不解，望向心上人。
李成枫含情对向歆瑶：“原想与你为一诗文，但写完，总觉着在我心里无论什么词藻终究及不上你万一。”
歆瑶目泛波澜，眼神迷乱，恨不能钻进他的怀间，体会他的温存。
却听孙定轩大赞：“李兄弟真乃神人，这些个手段招数，切莫藏私，多教与兄弟些。”
他这么一说，歆瑶也明白过来李成枫是故意那般作态，脚下毫不留情，又是一跺。
被这孙定轩坏了气氛，李成枫如何不恼，狠狠一瞪。
孙定轩倒是不觉，小心将宣纸折叠，当着他们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入怀中：“兄弟你已经用过一次了，这个就留与我，以后遇着心宜的女孩也好卖弄一番。”说着便是一阵挤眉弄眼。
“你这人倒是脸皮厚。”李成枫嘴上不留情，也没去抢回来，他就是这般，诗文对他来说，最大用处就是博歆瑶欢喜而已。
歆瑶还在恼他戏弄自己，心下不愿就这般被孙定轩拿去，却也不好开口阻拦。
牛首山地处江宁城西，并非一座孤峰，而是大小山岭相连而成。此地多茂林清泉，有江宁春景，牛首为最之说，更兼诸多庙宇，佛法昌盛。
李成枫此行没有访寺朝佛，一来先前已去过保宁寺，二来歆瑶觉着进寺又要平白出些香油钱，有些许不舍。
此时尚属晨间，李成枫一行徒步登山，小径盘曲，惠风和畅，山间苍松挺拔，花草竞秀，三人饱览胜景。
行至离感应泉不远处，歆瑶不胜脚力，方才决定去泉边休憩片刻。
感应泉在一片深林之中，泉畔有一亭，亭中有人煮酒抚琴，琴声悠扬，颇多游人停驻闻琴音。
亭子被人占去，三人只好学着旁人随意在亭外草地坐下，拧开水壶，歆瑶自己抿一口而后递给李成枫。
歆瑶孙定轩这些雅人闻的是琴，李成枫嗅的却是酒，还未走近，他就已闻见了酒香，这与他平日里喝的浊酒不同，嗅着气息就知道实属佳酿。
不久，琴音止，一曲毕，皆是意犹未尽。
只见亭中出来一人作小厮打扮，朝着众人拱手道：“我家主人今日在此煮酒抚琴，愿与诸位同享，此酒乃陈年佳酿，唯同道雅士可饮，我家主人有言，若有人赋诗一首，不论优劣，可酌酒一杯。”
人群中有几声喉结轱辘的口水吞咽声，不止李成枫，多的是好酒之人，就连孙定轩这等少饮之人，嗅着着扑鼻的沁香，也是恨不得喝上两杯。
只不过诗词可不能信手拈来，当下就有许多人抓耳牢骚，苦思词句。
李成枫看向歆瑶，目有苦求之意，他是真的馋得狠了。
“你若欲饮，自己上前赋诗便是，”歆瑶白他一眼，道：“可不许饮醉了，我可抱不动你。”
得了歆瑶首肯，李成枫欣然道：“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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