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屋舍,寂静的城池,整个皊州城除了南洺的军队外好似已没了活人。
走进皊州的宛矜玥看着这空荡荡的地方,心中不断涌出几分不安。
钱天和真的还活着吗?
“穆老六,别发呆呀。”旁边的小胡子搡了宛矜玥一下,因为出神顿住脚步的宛矜玥连忙快步跟上了行军队伍。
等到整支部队安置好一切,已经是晌午了。
宛矜玥手里拿着果腹的干粮,扫视了数遍,却丝毫找不到舒白的踪影。
“穆老六,你今日怎么如此少话,整得我都不习惯了。你再给我讲讲这皊州姑娘的滋味呗。”
勾肩搭背,那小胡子整只手都放在了宛矜玥双肩上,颇感不适的她微微侧身,将那精壮的手臂躲开了。
“我昨夜着凉了,嗓子不舒服。”宛矜玥压着嗓子,声音果然沙哑了几分,面色也怏怏的。
“着凉了?”小胡子一只手连忙放上了宛矜玥的额头“倒也没发热。”小胡子正自顾自地念叨着,扮做杨力强的舒白却正好出现了。
“老六。”舒白站在不远处朝宛矜玥招了招手。
“杨百户喊我呢,回见。”宛矜玥一把将手上的干粮塞进嘴里,快步冲向了舒白。
“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找了你好久。”
“有个小议会,李千户闹肚子,把我拉去了。”
“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消息?”
“刘骁的领军之位或许不保,其余的,便是这军中有个小军医很有异样。”舒白声音一直压得很低,他顿了顿悄声说道“我怀疑那个人是霞西人,这次的怪病的源头很可能就在他身上。”
“一个孩子?”宛矜玥将舒白所说的话暗自记下,两人又确定了晚上的行动时间,便各自分开了。
“老六你这大腿抱上了?”又是那个小胡子,亲昵地拍着宛矜玥的肩。
宛矜玥思虑着昨夜两人的行为“还早,人家杨百户好东西见多了,好说歹说也就勉强愿意提点一二,至于提点多少,我也拿不准。”
“老六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有肉吃了别忘了给兄弟我喝口汤。”小胡子满脸堆笑,整个眉眼好似都揉到了一块。
宛矜玥并未说好,也没有回绝,她轻轻点了点头,借着小解的名号避开了。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思虑着,幸好这小胡子没说要一起小解,不然自己去哪里找那物什来充门面。
下次,还是得换个更为妥帖的理由。
雪蛮依旧穿着那宽大的黑袍,他的唇角上弯,眼中的喜色不加掩饰。
这么快便解了那药,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了。
他手中的碧色瓷瓶中,全新的黑色药丸已经制成,他竟是如此盼望下一场战事快些到来。
已经及了冠的雪蛮面容依然和七八岁的孩童一个模样,这是他一出生便已决定了的。
雪云族的族长原是由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辈担任,几百年前,天降异象,族中一女童忽然有了驭虫之能,也是从那时开始,这雪云族的族长不再由年长之人担任。
可这驭虫之能虽好,带来的代价却是永远也长不大的侏儒身躯。
雪蛮和他的姐姐雪婵是双生子,他们降生那日,引来了百虫列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蛮除了身高长得慢一些,其余和正常孩子无异。
没有驭虫之能,天生侏儒,雪蛮自小便是被瞧不上的。
反观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三四岁的时候便已经将这驭虫之能操控的有模有样了。
故而雪蛮自小便是寡言少语的,他只爱和山中的各色药草打交道。
乌云遮月,今夜这皊州城中格外的黑,宛矜玥跟着舒白光明正大的去往了囚禁钱天和的小屋。
他们奉命清查整个皊州城的屋舍,从傍晚开始,到夜半还未结束。
两两一队,数十个小队在点着火把在皊州城中穿梭着。
老旧的木板门被打开,暴雨前的凉风灌入了那小屋。
有几分恶臭传来,那小屋的角落中堆着一片已然风干的屎尿,屋舍中央的地面上还有疑似食物残渣的物什。
这屋中已然空了。
宛矜玥举着火把,瞧着这个一眼便能看个清楚的小屋,面上不知为何流下了两行清泪。
那不祥的梦再次在她的脑中浮现,钱天和也许真的就此远行了。
舒白递出了自己的手帕,顺手接过了宛矜玥举着的火把。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在那小屋中站了约莫一刻钟。
泪止不住的下淌着,像是那夏季的梅雨,连绵不绝。
该去下一个地方了,理智控制着宛矜玥的双腿退出了小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舒白对着那小屋的方向,微微前倾了身子,鞠了一躬。
又行了一会儿,霹雳划破了那漆黑的天,一场暴雨突如其来。
舒白连忙扔了那碍事的火把,一把握住宛矜玥的手腕,往前面的屋檐处奔去。
大雨滂沱,霹雳列缺,人行动的声音被电闪雷鸣所掩盖。
灯火尚明的屋舍内,雪蛮正抱手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我只是想要一些成瘾药物而已。”是刘骁的声音。
舒白紧紧拽着宛矜玥,两人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土墙上,丝毫不敢挪动半分。
“这不是我的职责。”雪蛮的声线稚嫩,有几分奶声奶气。
“你给了我这药物只会让这次的事情更加顺利而已。”刘骁的语速极快,语气中有几分不耐烦。
雪蛮抬眼瞧着这男子,并不说话。
“我知晓你制药之能非比寻常,一个成瘾药物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此次这杨修韦来者不善,我只是想要用这药让他不要坏事而已。”刘骁眼看着雪蛮有松口的迹象“你也想让这次的事更顺利些吧?”
“给你,这个化成水显红色,无味,怎么用是你的事。”雪蛮转身拿了一瓷瓶扔向了刘骁“我提醒你,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要随便进我的屋子,不是每一次我都这么好脾气。”
刘骁收敛了笑意,怀揣着瓷瓶满意地退了出去。
这雪蛮不好惹,他第一日便瞧出来了,可自己早已和杨家结下了梁子,自己要是不来这里求救,死的只会更快罢了。
舒白浑身早已湿透,这孩子果然不是寻常军医,那恐怖异常的药原来就是他所制。
宛矜玥显然也听懂了这对话,女子本该舒展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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