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的皇宫御苑中有一座半天然半人工的大湖厚德海,此湖虽然仿照江南园林风格却又兼有皇家特色,湖面足有五百余亩大小,世间除了皇家谁能有此气派?
厚德海中有一座半天然天半工的小岛名叫天华岛,岛周长一千九百五十步,岛名天华,乃是取自前朝王子安骈文中的一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正是春末天气,阳光明媚而不火辣,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大大小小的水鸟在湖面嬉戏玩耍,此时,湖面上有一艘长约五丈金色龙身的画舫划了过来,几个小太监和宫女慢慢摇着画舫前行,殷广手持钓竿坐在船头,身旁放着一个木桶,小太监余福抱着拂尘恭敬地站在殷广身后。
殷广每天上午花一个时辰训练完他的两百多名女相扑手,就会准时带着余福、文秀等人来到厚德海上泛舟钓一个时辰的鱼,下午再回去做木工活,每日如此。杨靖忠也曾多次派人查探,负责监视皇帝的手下回报称,皇帝只是贪玩而已,因此杨靖忠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此时,坐在船头的殷广正紧盯着水面下的鱼线,眼睛一眨也不眨,猛然见到鱼线下沉的厉害,心中暗喜,这一定是有大鱼咬钩了。
殷广抓准时机猛的向上一提,心中大喜,是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鲤鱼!殷广把鱼甩到船上,欢欢喜喜的看它扑腾,余福赶忙把拂尘丢在一边,过来帮殷广把鱼抓进木桶里。
殷广朗声大笑,“今天好运气,朕可是钓了条大鱼!余福,过来过来,你就坐在朕的身边,看朕再钓一条大鱼给你看!”余福笑着应了一声,坐在皇帝身边看他钓鱼。
殷广嘴里和余福讲着钓鱼的技巧,讲着讲着却轻轻的问了一句,“余福,这几天打探的消息如何了?宫中还有何人可用?”
余福轻声道:“皇上,前几天奴才意外听到副总管魏德全在私下里对大总管有所抱怨,只是惧怕大总管势大,不敢有所动作,奴才这几天一直在留心此人,如果可能,魏德全应该可为陛下所用。”
殷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可是大鱼。你看,朕就说是条大鱼吧!”果然,又一条大鱼被殷广钓出水面,殷广哈哈大笑。余福赶紧帮着皇帝又把这条鱼也抓进了木桶。
殷广兴致很好,持着钓竿再次坐在船头,余福在旁边坐陪。猛然湖面上莫名刮起一阵风来,刹那间波浪翻涌,大船也在风浪中摇晃了起来,摇船的几个小太监惊叫,“风浪大,皇上小心!”文秀在船上紧紧把住船身,吓的脸色苍白。
坐在船头的殷广大怒,喝道:“朕是堂堂的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这一座还是皇家的御湖?湖中有何怪物敢不服朕的管辖?朕在此,谁敢平湖闹起风浪?”话音未落,风浪果然就平息了下来。
正在此时,只听见水面呼喇一声响,一条金色鲤鱼跃出水面,跳入殷广怀中,殷广和余福大为惊奇,只见那条金色鲤鱼向殷广眨眨眼睛,似乎要向殷广说些什么。
殷广大喜,双手捧着金色鲤鱼,心里默默道,“鱼啊,你可是想要化龙而不成?不知你和朕有何缘份,一跃就能跳入朕的怀中?如果有一天朕也能化龙腾飞,真正统御四海,你就再眨眨眼。”那鱼果然又冲殷广眨了眨眼。
殷广心中默默祝道:“倘有一天,朕能从太监手里夺回权力重整江山,就封你可以化龙!”那鱼在殷广手中跳跃了一下,又冲殷广眨了眨眼。殷广祝毕,将那条金色鲤鱼又抛入湖中。众太监都啧啧称奇。
余福奇怪的问道:“陛下,金色的鲤鱼很稀有,您为何不带回去养在宫中,又给抛回到湖里呢?”
殷广笑道:“今日朕就不钓鱼了,桶里这两条大鲤鱼也放生了吧!金色的鱼正因为罕有,不是池中之物,才不能带回宫中去养啊。传说这厚德海中有一个海眼,通着东海,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这鱼没准是从东海而来呢!不管怎么样,朕今日兴致很足,我们去永和寺上一炷香吧!”
厚德海中有一座天华岛,天华岛上有一座永和寺,平时从旱路上有一座永和桥可直通岛上,今天殷广却意外乘船而来。
殷广站在船头,负着双手,面色平和,心潮却如湖水一样澎湃,这些日子有事情吩咐余福去办,都在画舫上说了,画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杨靖忠派来的人如何偷听?堂堂皇帝为防一个太监,竟然小心翼翼到了如此地步,让殷广心中如何能够不怒不怨?
永安城皇宫中,金銮殿叫做永和殿,天华岛上又有永和寺,永和桥。既然寺庙能建在御苑中的天华岛上,并且冠以永和二字,必然是座皇家寺庙无疑了。
面前就是苍松翠柏掩映下的天华岛,殷广弃舟登岸,只带了余福,回头对船上的几个太监和宫女说道:“朕去寺中上一炷香,你们在此等候,朕今日懒得走动,一会儿回来还要坐船。”众太监一起答应了一声,守在船上。
殷广负着手走在前面,余福抱着拂尘走在殷广身后,很快来到永和寺门口,有穿着僧衣正持着扫把打扫寺院的两个小沙弥,远远见到殷广向寺中走来,低头合十行礼后,一个小沙弥快步回去给住持报信。
殷广走上济安殿,净了手给佛像上香,拜佛,意态虔诚,余福跟在身后跪倒。上完香之后,殷广和余福退出济安殿,站在殿门口张望。
正在此时,一声清朗的佛号响起,一位有六十余岁年纪,身披朱红色袈裟,头顶上有九个戒疤,身材高大的和尚缓缓走来,到了殷广面前,面带微笑,合十施礼,“陛下,贫僧有礼了,请陛下到方丈用茶。”
殷广也合十还礼,“见过法空禅师,朕此来打扰了。禅师请!”小太监余福紧随其后,三人来到方丈室,殷广落座,法空和尚给殷广倒了茶,余福恭敬侍立在殷广身后。
法空禅师俗家姓殷,按辈份还是殷广的叔祖,当年看破红尘,落发出家,迄今为止有四十余年了,现任永和寺住持和尚。
殷广问道:“禅师,今日朕在厚德海上钓鱼时,有金色鲤鱼扑入怀中,踊跃眨眼,弟子不知是何预兆,还请禅师开示一二。”
法空和尚合十,微笑道:“天生万物皆有灵,金鱼入怀,自然是主有喜事,陛下又何必问老衲呢?”
殷广叹道:“北有大夏国苦苦相逼,外有藩王势大,弟子何喜之有?”
法空和尚并不回答,只是笑道,“陛下只管喝茶,万事自有天注定,一切随缘就好。老衲出家四十余年,早已四大皆空了。”话没说完,给殷广悄悄丢了一个眼色。殷广恍然,喝了一口茶,用手抚了一下嘴巴。
殷广站起身,合十道:“那弟子今日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佛,那时再请禅师讲讲佛理,告辞了。”法空和尚微笑还礼。
余福也给法空和尚躹了躬,跟在殷广身后,二人离开方丈室,法空和尚送了出来。主仆二人出了永和寺,转身请和尚留步,一路缓行四处观望岛上景致,来到岸边登上画舫,殷广独自坐在船头望着湖面,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余福依然和往常一样,和几个太监宫女在船上说说笑笑,殷广在船头趁人不备悄悄捏碎攥在手心里的蜡丸,从丸中取出一张小纸条,低头看完后,面色一喜,却马上若无其事的将纸条塞在嘴里,嚼了。回头道:“余福,拿鱼食来!”
余福答应一声,把装着鱼食的一个绿色小锦盒捧了过来,殷广接过盒子,打开,抓了一把鱼食抛在湖面,顿时鱼潮涌动,众多鱼儿为了争食,纷纷跃出水面,湖面霎那间壮观起来。
殷广笑道,“果然是海阔凭鱼跃,但不知道真正的大海有多大,有朝一日朕一定要去看看真正的大海,真正的江湖。”
……
岭南道梅州郡守衙门,郡守赵英奇皱着眉头坐在兵房,和典吏周谷阳,功曹刘明清,别驾王鹤轩商议公事。原来赵英奇刚刚接到腾山县令派人送来的消息,近日来,腾山县有千余贼寇劫掠乡间,啸聚山林,县里的乡壮兵勇不足以平寇,报请郡守大人派兵剿匪平寇。
几人正在商议,不知这伙上千的贼寇从何处而来,恐怕郡守府要奏请朝廷才能调动大批驻军剿匪了,这样又太耽误时间。正在此时,有班头来报,振威校尉朱聚贤求见郡守大人。
兵房内,几人面面相觑,周谷阳笑道:“对了,岭南王府有兵,大人何不请岭南王出兵剿匪?”
赵英奇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对报信的班头说道,“有请朱校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我还是亲自去接他进来吧。刘功曹,有好茶没有?给泡上一壶大家尝尝。”
功曹刘明清苦着脸道,“郡守大人,我就那点儿好茶,这还没几天,都让您给喝了呀!”
周谷阳笑道:“慢着,你那茶啊,还有我半罐呢,前几天你这老狐狸答应我的,可到现在还没给我呢!”
别驾王鹤轩哈哈大笑,“几位大人,腾山县的贼寇先不忙处理,还是先把这来郡守衙门劫掠的贼寇打发了再说吧!”
赵英奇回头,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撇了下嘴,走出兵房迎接来访的朱聚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