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道严州郡有三大世家,城区北部有鲁国公邱家,家主邱杰。城西南有轻车侯尉迟家,家主尉迟敬业,至于三大世家中的最后一家,姓楚,家主楚子烈,官拜承平伯。按说一个伯爵,是无法和鲁国公以及轻车侯相提并论的,可是楚子烈不同于一般的伯爵,他有个女儿叫楚凤英,是当朝皇后。
严州郡城东三十里有一座浮云山,巍峨耸立,高约一千两百丈,山上古木参天,各种奇花异草,峰顶之上,常常被浮云遮蔽,故而得名浮云山。浮云山脚下,有一座占地上百亩的大庄园,庄园的主人就是当朝国丈楚子烈。楚家庄园,是典型的江南庄园风格,婉约灵秀,也难怪会养育出皇后楚凤英那样的美人。
随着这几年楚凤英做了皇后,国丈大人楚子烈却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变得温良恭俭让起来,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以往熟悉楚子烈的人都啧啧称奇,脾气暴烈的楚豹子竟然变成了楚大善人。这两年,楚子烈越来越爱静,闲来无事就躲在楚家庄园的听涛阁中修身养性。
听涛阁,顾名思义,依水而建,旁有幽林翠竹,藏在楚家庄园深处,更像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园,国丈大人就躲在听涛阁中,打打坐,参参禅,享受着心无旁骛,物我两忘的寂静,偶尔养养花,观观鱼,无人打扰,每日里自得其乐,不亦快哉。
这天上午,姿颜雄伟美须髯的承平伯楚子烈穿着一身便服,正在听涛阁旁的望月桥上观鱼。
望月桥,桥有二十七孔,横在园中的太平湖上,望月桥的栏杆石柱之上雕有数百个大小狮子,形态各异,或坐或立或卧,或沉思或立目或嬉戏,绝无重样。先皇徽宗在世时,曾巡视江东道,就是楚家负责接待的。先帝徽宗住在楚家时,极爱此桥,为此桥亲笔题写了“偃月凌波”四字。
也正是在那时,先帝和楚子烈有了亲家之约,本已芳心暗许江东士子凌化龙的楚凤英,难违父命和皇命,无奈嫁入东宫做了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凌化龙是楚子烈老友凌天雨的遗孤,自幼养在楚家。
后来登基做了皇帝的殷广,默许痴情的凌化龙以楚家第三子楚泽臣的名义每月入宫一次幽会老情人楚凤英,当然两人见面也只是说说话,也只能说说话。
这件事情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到位,除了三个当事人以及楚子烈夫妻和两个儿子楚泽山、楚泽水之外,无人能知。楚子烈最开始还担心龙颜大怒祸及全家,后来听说是皇帝亲自恩准的,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默认这一既成事实,皇帝都默许的事情,轮不到自己操心。
楚子烈趴在桥的栏杆上,手里拿着灰布做成的口袋,口袋里是鱼食。楚子烈一扬手,一把鱼食落了下去,太平湖上瞬间就万鲤涌动,大大小小的鲤鱼色彩各异,更有甚者,会跃起来接住鱼食。楚子烈望着这些争抢鱼食的鱼儿,不由哈哈大笑,笑声未绝,老管家楚太忠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老爷,老爷,轻车侯府的尉迟大良求见!”
楚子烈听到尉迟大良的名字,不由皱
了下眉头,脸上浮现厌恶的神情,“你就对他说我正忙着打坐参禅,不见!”说完,提着装鱼食的灰布口袋举步离开望月桥。
楚子烈走了没有五步远,远处就有人哈哈大笑道:“楚老叔,何必拒小侄于千里之外?久闻老叔是位老饕,小侄今早特地到怒龙河中钓了几尾河鲤,诚心诚意提来和老叔共享美味,难道老叔真的没有兴趣吗?”
楚子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只见桥对面一前一后来了两个人,前边的这个人,年纪三旬左右,身材中等,面貌不俗,书生打扮,紫衣唐巾,手中摇着折扇,摇摇晃晃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用一条扁担挑着两个木桶,木桶中正挑着几条活蹦乱跳的怒龙河河鲤。正是轻车侯府少侯爷尉迟大良。
楚子烈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将盛鱼食的口袋递给管家楚太忠,打了个哈哈,“贤侄说的哪里话?老叔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想回房中休息片刻,既然贤侄已经带着鲤鱼来了,哪有不吃的道理?来来来,快随老叔到花厅中坐坐,让厨房把这几条鲤鱼给红烧了,好让你我叔侄二人大快朵颐!”
说着话,楚子烈在前领路,穿廊过院,带着尉迟大良来到府中待客的花厅,分宾主落座,彼此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这时,厨房已经把鱼做好,又配了几个精致小菜,有肉有虾有青菜,还烫了一壶上好的岭南杜春酒,楚子烈刚举箸说了声“请!”,尉迟大良就伸出筷子甩开腮帮子开吃,完全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楚子烈见尉迟大良吃起饭来没有任何形象,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很是不悦。轻车侯尉迟敬业老来得子,将这孩子宠溺的无法无天,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因此尉迟大良养成极其跋扈嚣张的性格,在这严州郡里,那是凶名昭著的一霸,因此楚子烈才不想见他,没想到这货厚着脸皮带人闯了进来,又不好赶他出去。
照理说,轻车侯尉迟敬业虽然是侯爷,可楚子烈是国丈,也没有什么好怕他的,更不会怕尉迟大良了,可是年已六旬的轻车侯尉迟敬业竟然认大总管杨靖忠做干爹,自己甘愿做干儿子,在坊间传为笑谈。大总管的干儿子,这就轻易不能得罪了。尉迟敬业三代都擅于钻营,不然他凭什么和鲁国公邱杰并称世家?
尉迟大良吃的好不快活,一边吃一边说道:“老叔,久闻你府上的厨师燕云山厨艺高超,小侄一直想来蹭吃一顿,不得其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这河鲤虽然味道鲜美,但也要厨师的功夫过硬才能做的好吃,燕大厨师的做菜功夫确实是超一流的,真是好吃!比城中黄鹤居厨师柳成兴的手段还要高明!”
满心不快的楚子烈起身给尉迟大良斟了一杯酒,假心假意的笑道:“既然贤侄喜欢,那以后欢迎常来作客,倒是你爹这个老家伙,每天窝在侯府,也不肯出来玩,一年也见不到他一回,你回去替老叔向他说,今天老叔骂他了,都是老兄老弟的,叫他不要总躲在家里,有空常来我这里做做客!”
尉迟大良举杯喝了一口杜春,大笑道:“老叔,你呀,你还说我爹呢!你还不
是躲在庄里不肯见人?今天要不是我脸皮厚,带着人闯进来,也就吃了闭门羹了!你这是天天在庄里躲着参禅打坐,想是要成佛成仙了?”
楚子烈闻言微笑不语。
尉迟大良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问道:“老叔,你对平西王殷权有什么看法没有?”
一直都小心翼翼说话的楚子烈闻言一怔,很不自然的说道:“贤侄,你这话我不能理解,我能有什么看法?平西王是一国的藩王,皇上的堂兄,以郡王之尊赐穿亲王服饰,列土封疆镇守一方,我一个小小的承平伯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三道四?”
城里最大的纨绔尉迟大良哈哈笑道:“老叔,你就不要瞒我了!以你老叔的实力,难道就甘心在严州郡做一个承平伯?这小小的严州郡,鲁国公,轻车侯,承平伯,从爵位上来看,老叔你最低,可是实力上却是你最强大,你真的不想再进一步?”
楚子烈摇头道:“老叔又不像你爹,当年有过在万军从中救驾的功劳,得以赐封世袭轻车侯。老叔只不过是靠着生了个好女儿,做了国丈,能获封一个承平伯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还能有什么奢望?”
尉迟大良讥笑道:“老叔,你说这话就显得矫情了!你也知道那无能的皇帝,在宫内斗不过太监权臣,在宫外斗不过藩王,就算你女儿贵为皇后,又有多少人真正发生内心的尊敬你?现今藩王里,平西王殷权实力最为强大,良臣择主而仕,老叔真就不考虑考虑吗?”
楚子烈停下夹鱼的筷子,冷笑一声,“贤侄,这话真没有意思!我女儿是皇后,我是国丈,难道平西王还能给我比国丈更尊崇的地位?你爹和我都是大商的臣子,蒙天子眷顾,皇恩浩荡,得以官高爵显,如此,不应该想着忠君报国才对吗?难道贤侄今天不是为了吃鱼而来,而是为平西王作说客的?”
一番对话下来,感觉到头疼的尉迟大良苦笑了一下,“老叔,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一直小心翼翼的楚子烈站起身,负着手走到花厅的窗前,望着窗外怡人的景色沉声道:“各方势力都盯着我,无非就是因为我手头有八千精兵,我两个儿子都在外边做带兵的将军而已。可是这些兵,都是大商的兵,是属于朝廷的,是属于皇上的,你父子二人要投靠平西王我管不着,我只能管好楚家!”
话不投机半句多,酒宴很快不欢而散,尉迟大良起身离开,楚子烈并没有送出去,只是冷冷盯着尉迟大良渐渐远去的背影,半晌后,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乱臣贼子!”
酒意上涌醉醺醺的尉迟大良一边跌跌撞撞的向庄外走,一边轻笑道:“老家伙,你还真以为你能管好楚家?你能管好个屁!”
题外话:
连续更新一百三十四天,谢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傲剑出尘》写的实在太匆忙,一直都没有任何存稿。今天心情实在不好,非常累,因此只有一更,12点的时候你们就不要再等更新了,好好休息吧,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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