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喝高了,睡到上午才爬起来的牛满地感觉到头痛欲裂,侍女璐云见牛大人已经醒了,急忙端上来一大碗醒酒汤,牛满地喝了这碗醒酒汤,才感觉心头好过了一些。牛满地这几天饱受精神折磨,几天没有刮过胡子,胡子头发都乱蓬蓬的,像个乞丐一样,不知道的人,哪能想到这是剑南道的经略使大人?
牛满地红着眼睛,抬头问道:“洛师爷回来了吗?”这已经成了牛满地每天睁开眼睛时,必问的一句话。他是真希望洛秉商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侍女璐云躬身道:“大人,洛师爷还没有回来。”
牛满地忍不住哀叹一声,洛秉商不回来,他真是感觉自己缺了左膀右臂,早知道就不让他去见平西王了,毕竟殷权那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自从他开始派兵攻打剑州城里的唐九生没多久,朝廷方面的邸报就被王府方面给切断了,他再也看不到邸报,所以对外面情况的了解只能完全依赖于斥候。
现在的局势乱成一团,江州兵甚至占领了半座鹿野城,显然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而此时没有了智囊,牛满地感觉有事儿都找不到人商量。牛满地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这几天干脆就借酒浇愁起来。
很多东西,非要失去之后才知道他的珍贵,牛满地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他恨不能洛秉商立刻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牛满地突然怨恨自己,当初应该打造一个智囊团,而不是凡事都依赖洛秉商一个人。牛满地再往深了想想,自己真是目光短浅的很,假如最终目标是夺取天下,仅靠洛秉商一个人就够了吗?
最起码平西王殷权还招了一大堆人,管他有用没用,至少手下有一堆号称谋士的人可以议事。招人?招兵买马?牛满地猛然一拍大腿,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怎么急起来就忘了这个碴,之前自己不是还养了一部分兵在山寨吗?也有一些有实力的山寨匪徒宣布效忠投靠的嘛!就算这群匪性十足的家伙不能用来参与鹿野城的防守,拉去剑州攻城总可以吧?
想到这里,牛满地一下兴奋了起来,就像一个已经输红了眼的赌徒,猛然发现自己还有大把赌本可用。牛满地瞪起三角眼,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就往三堂跑,由于走的太急,不小心绊在门坎上摔了个狗啃泥,牛满地哪还顾得上形象,从地上爬起来连声喊道:“快,快叫各校尉和书吏到二堂议事!”
手下的小吏听到经略使大人的呼唤,急忙带人出去通知,半个时辰后,手下只有十几人来到二堂议事。有七八个校尉和六七个书吏站在堂下,交头接耳。二堂的公案上堆着各地探马报来的消息,足有一尺多厚,这几天牛满地根本就没有心情处理这些事情,所以这些消息就只有堆在案头。
牛满地坐在公案之后,一脸不解的问在旁边垂手侍立的大管家谷安悦,“谷安悦,人怎么这么少啊?”
大管家谷安悦只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措辞道:“回大人的话,自从大人宣布和卫王决裂之后,尤其这几天江州兵又占据了半座鹿野城,一时间满城皆惊,因此众官多有人卷款逃走,也有人号称自己生病,告假躲在家里的,这些已经是目前能召集到的所有官吏了!”
牛满地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冷哼一声道:“好,这些人就这些人,兵贵精不贵多,没有了那些人,难道本官就不能办成大事了吗?给我拟公文,从今天起,剑南道经略使衙门正式改名为剑南王府,本官要自任剑南王,率兵讨伐唐九生!剑南道已经不再是大商的剑南道,而是我牛满地的剑南国!”
底下站着的十来个大小官吏面面相觑,心中都道:“牛大人疯了?自任剑南王,谁跟着你啊?现在缺兵少将,又没有足够的钱粮,哪个愿意跟着你造反自立为剑南王?现在连鹿野城都让人占了一半,人心涣散,而剑州又迟迟没有消息,渔江县也被连州郡的兵马给围了,内忧外患,难道你自称剑南王就能解决这些事情?”
牛满地见下面的大小官吏都默不作声,不由冲冲大怒,在桌上一拍惊堂木道:“怎么,本王的命令你们没有听见吗?从今天起,经略使衙门就是剑
南王府了,咱们以后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全都是王府的官员了!谷安悦,待会儿你统计一下官吏名单,本王要开始任命剑南王国的官员!”
谷安悦嘴上答应了一声,人却站在那里没动。牛满地等了半天,不见他有动静,歪过头很奇怪的问道:“谷安悦,你怎么不下去统计人数啊?难道这种事也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谷安悦吞吞吐吐道:“大人,啊,不,王爷,您想啊,现在就算您任命了大小官员,可是咱们缺少钱粮,也没有兵将,无非是个空架子,有什么意义呢?”
牛满地眯起三角眼,轻蔑道:“你当本官疯了吗?马上咱们就有兵有将,有钱有粮了!到时咱们要去攻打安舒郡,灭了卫王府,讨平剑州,宰了唐九生。夺湖州,下江州,东揽连山,西北夺宣通,到那时,整座剑南都将在本王的掌握之中!”
底下刑房书吏刘业安壮着胆子问道:“王,王爷,小的想问,这兵和将又从哪里出呢?您不是已经把鹿野城的主力部队都派出去攻打剑州城了吗?现在连江州的三千兵马咱们都搞不定,何谈一统剑南呢?”
“是啊,是啊,刘书吏言之有理!”下面站着的大小官吏们都随声附和起来。
牛满地得意的放声大笑,“咱们现在有兵有将的,你们怕什么?咱们王府还伏有数万兵马在各县的大山上,现在是时候把这些兵马拉出来派上用场了!你们不用担心,只管随着本王好好干,到时候高官厚禄少不了你们的,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剑南国的开国元勋!”
这些官吏们不知道牛满地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看牛满地这兴冲冲的样子,应该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反正现在大家都被牛满地的兵将控制了起来,跑又跑不了,那索性就混着吧!谷安悦带头跪倒,“臣谷安悦参见剑南王,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下面站着的十几个人也随后跪倒,一起高声道:“臣等参见剑南王,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牛满地很满意的点头,一脸陶醉道:“众卿平身!”……
鹿野城向西二百余里,有一座解甲山,山脚有剑南道著名的泸水河流过,山上有伙强贼占山为王,有八千多人马,匪首名叫张元元,原来是个船夫,每日在泸水河上的张家渡口过渡客人,闲时捕鱼。五年前,有一次渡一个客人过河时,贪图那客人的财物丰厚,娘子貌美,谋财害命,将那客人砍了一刀,又推下水去。
张元元随后持刀威逼,将那客人所带的女子霸占了,没想那女子受辱后,竟然趁他不备,投水自尽了,张元元也无法,只好收了那些财物。他哪里知道,那客人是位赴任的县丞,姓黄名烈,也通水性,张元元一刀没把黄县丞砍死,黄县承顺水漂下,泅到岸边被当地乡民救了。
黄县丞大难不死,立刻到附近的三河县里去首告,三河县知县程仪听到黄烈的控告,大怒,立刻差捕头孙得利和捕快胡发财等人去捉拿张元元,却没想到孙得利和张元元是表兄弟,孙得利冒着天大的干系,派人提前通知了张元元,又故意带着几名捕快在路上耽搁了一下时间,才使张元元有时间逃走。
捕头孙得利和捕快们扑了个空,黄县丞死了老婆,又财物尽失,却没能抓到仇人,气到几乎吐血。还是知县程仪苦苦劝住,又给他备了些盘缠,向他承诺早晚有一天要抓住张元元替他夫人报报,黄烈含恨赴任去了,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杀了张元元报仇。
张元元拿着那些财物,眼见得在三河县存身不住,索性渡过泸水河,投奔了解甲山解甲寨的大寨主张强,张强原是屠户出身,和邻居因为一块宅地争吵时,持杀猪刀杀了邻居一家四口,被当地官府捉拿,无路可走,这才逃到解甲山,聚集了数百匪人在山上修建了山寨,打家劫舍称王称霸。
张强见张元元带着财物来投,大喜,随即任命张元元为手下小头目。张元元自从上了解甲山,很是尽心尽力为大寨主张强卖命,每有打家劫舍之事,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深得张强的青睐。解甲山上还有一位狗头军师乔崇良,专门给张强出馊主意,和张元元一起,被称为张强的左膀右臂。后来张强索性让乔崇良做了二当家,张元元做了三当
家。
没想到好景不长,三河县知县程仪几次派兵到解甲山剿匪都失败了,一怒之下将此事上报了鹿野郡守霍仁洪,称张强等人在解甲山啸聚人马,收留一些亡命之徒,打家劫舍,抗拒官兵剿捕。霍仁洪虽然在牛满地的眼皮底下干活,却对牛满地在剑南一手遮天的行为很不满,因此霍仁洪不顾师父的反对,自作主张调集了三千兵马到解甲山剿匪。
解甲山张强曾多次击退官兵的围剿,因此并不把官兵放在眼里,又带着手下近千人在泸水河旁埋伏,试图再次伏击官兵。却没想到此次来剿匪的统兵的将领是鹿野郡名将致果校尉侯敬先,侯敬先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张强这伙匪徒极其凶悍,多次杀伤官兵,因此先派了斥候化装改扮,摸清了地形。
候敬先摸清了地形后,又得知张强亲自带兵在泸水河旁埋伏,索性将计就计,以一千兵马佯作主力,征集民船,做出要在张家渡口渡过泸水河的架势,暗中却把主力两千人马在上游的浮渡口渡过了泸水河,在张强等人的屁股后来了个神兵天降,把张强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前,狗头军师乔崇良已经给张强出了主意,提醒他不要轻敌,既然敌人有三千军马,且是从郡城而来,那就一定是有备而来,张强却因为几次打退县里官兵的围剿而自大了起来,不听乔崇良的意见,执意要亲自带兵去截杀官兵。只留乔崇良率一百弱卒看守山寨。
张元元也觉得此事不妥,他却心眼儿更多一些,向张强建议道,既然老大不怕官兵肯身先士卒,那么请老大统领五百主力在沿岸埋伏,待官员半渡泸水河时突袭他们,兄弟带三百人马给你断后。如果前边得胜,我就过去带人帮你砍人,如果失利,也有我在后边给你照应。
张强欣然同意张元元的意见,让张元元带三百人马在后边断后。张元元是三河县本地人,地形熟悉,也很有心机,带着三百人马潜伏在泸水河附近的苇塘当中。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战场,却因为铺天盖地的芦苇从,不会被别人发现。
当天白天,上千官兵驾着大小船只从张家渡口浩浩荡荡而来,前部兵马刚刚上岸,张强就迫不及待的带领五百悍匪杀出,没想到渡河而来的官兵战斗力极强,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正在此时,从上游浮渡口渡过的官兵已经绕路杀了过来,张强腹背受敌,顿时慌了手脚,乱军之中,张强中箭身亡,剩余的匪徒群龙无首,一片大乱。张元元率三百人马潜伏在芦苇从中,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张元元手下小头目傅二见官兵势大,轻声问道:“三当家,咱们怎么办?杀出去救人吗?”
张元元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官兵势大,而且战斗力极强,如果此时贸然冲出,绝对会被官兵一网打尽。可是这些弟兄要是没有了,山寨也就守不住了。张元元一咬牙,带着人在芦苇丛中顺风放火,从另外的方向绕了出去。
那天有些轻风,芦苇又是极易着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立刻将沿岸芦苇丛都烧了起来,前来剿匪的官兵虽然勇猛,可是水火无情,人怎么能和大火抗衡,立刻乱了阵脚。张元元借着这个机会,带着三百弟兄在官兵后边杀出,硬生生将包围圈中的众悍匪救了出来。
五百悍匪还有三百余人,众匪徒冒烟突火逃回解甲寨,张元元又带领众弟兄,多备滚木礌石,多次打败乘胜而来的官兵。侯敬先见伤亡了数百军卒,也就不肯再强攻了,想寻找后山有无通路,能够偷袭山寨。当地乡导官摇头道:“侯校尉,解甲山后面多是千丈绝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打下去也是损兵折将。”
侯敬先见已经射死了匪首张强,且杀死一百余匪徒,也不算劳而无功,就带兵撤退了。
大寨主张强已死,本应该是二寨主乔崇良接任大寨主,可二寨主乔崇良颇有心机,自认为威望和武功都不足以服众,反倒把三寨主张元元推上大寨主之位。张元元平时就好收买人心,更何况这次如果不是张元元出力,数百弟兄都要惨死在河边。因此众匪徒出奇一致的推举张元元做大寨主。
张元元早有野心,既然时势如此,也就不推让了,慨然应允,做了解甲寨大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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