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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何必杀之(1 / 1)

西南道平西王府秋色苑,殷权负手站在天井里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梧桐树叶缝隙里透出的一线天空,脸色极其难看。殷权刚才接到血影堂的秘报,之前他收买的三路杀手,一路去安舒郡卫王府刺杀唐九生,一路来平西王府刺杀他,最后一路往鹿野城刺杀西国子监祭酒景亚洪和剑南书院苏常栋,结果去刺杀唐九生和景亚洪、苏常栋的两路都失败了。

要不是之前有程济嘉的嫁祸之法,恐怕唐九生的枭卫又要追查到平西王府了。殷权心里难过至极,一年多来,他对唐九生采取的多次刺杀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次更惨,别说杀唐九生,就连景亚洪和苏常栋这两个老东西都没能杀成。而他殷权只能坐在平西王府,眼睁睁看着人才流失,最近西南道有很多士子都去了剑南书院。

西南道的读书人近两年本就流失严重,唐九生又搞了个国子监,外加一个剑南书院,吸走了大量的人才,西南道就要面临没有人才可用的境地,不是更加雪上加霜吗?殷权痛苦啊,凭他治下的县学、府学的水平,又怎么可能争得过国子监和剑南书院呢?殷权望向剑南道方向,心有不甘,如果他连唐九生都搞不定,还谈什么争夺天下?

殷权正在郁闷之际,有一个一身戎装的人从院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正是平西王世子殷跃恒。殷权正在沉思当中,并没有看到儿子走了进来。殷跃恒走到殷权面前,见殷权正在树下发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马上劈头盖脸问道:“父王,到安舒郡刺杀唐九生,和到鹿野城去刺杀景亚洪和苏常栋的杀手是不是您派去的?”

殷权脸色凝重,点头道:“是啊,寡人派去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一个唐九生就这么难对付,咱们用什么争天下啊?看看吧,这些天不断有士子进入剑南道,去剑南书院,咱们西南道有多少人才够他这么抢啊?跃恒啊,你说说,杀唐九生杀不成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若连那两个老东西都杀不成,爹该怎么办才好?”

殷跃恒一脸不解道:“父王,儿子有件事不明白,您派杀手去刺杀唐九生我能理解,那是咱们的大仇人。可是鹿野城那两个当世著名的大儒,您要杀他们做什么呢?”

殷权望着儿子的眼睛,很是费解,半晌才说道:“跃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九生屡屡与我们作对,我们杀不成他,当然就杀他手下的官员!凡是不能为我们所用还和我们作对的,想尽办法除掉就是了!现在不杀唐九生是因为有谢无尘那个老东西罩着他,我们没办法而已,像景亚洪和苏常栋这样的人,既然不能为咱们父子所用,敢去帮唐九生的忙,那他们两个就该死!”

殷跃恒呵呵笑道:“父王,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干嘛要去杀他们啊?让他们在剑南道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为我们培养人才吧!”

殷权怒道:“胡说!有那两个老东西坐镇国子监和剑南书院,咱们西南道本来稀少的人才流失就更加严重了!争天下如果不争人才,那么争来天下又用什么治,用什么守?何若现在咱们是在创业阶段,急需要大量的人才啊,我的儿!”

殷跃恒笑道:“爹,咱们到书房坐一会儿吧!这些日子您谁也不见,儿子也少有机会见到您,刚好今天儿子打猎回来,收获颇丰,因此让人抬了一只野猪给厨房,中午就让他们做给您吃!咱们父子二人到书房喝点儿茶,儿子有话对您说!”殷跃恒抬脚就往书房走,殷权在后面望着殷跃恒一身盔甲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着他进了书房。

父子二人在书房坐定,立刻有侍女上来献茶,殷跃恒看样子真是急匆匆赶回来的,渴极了,一口气连喝了三碗香茶,这才感觉干枯如久旱大地的五脏六腑被春雨滋润了一样。殷跃恒咂了咂嘴,嘴满意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嗯,父王,您这雨春茶真不错,喝起来口齿生香!”

殷权望着殷跃恒,本来心中就烦闷,一见他连喝茶都如此无状,不悦道:“你这个孩子,越大越奇怪了!你是世子,不是那穷人家的小子,凡事要懂得规矩!现在竟然连喝个茶也这么没规矩了,胡乱牛饮一气,白白糟蹋了好茶!像你这么个喝法,能品出什么滋味来?你这就是牛在饮水,哪里是在品茶?喝茶品茶是个细活,慢活,要懂得享受!”

殷跃恒大笑道:“父王这话说的真是好!既然品茶是个细活,要懂得享受!可是父王怎么就沉不住气,非要派人去刺杀景亚洪和苏常栋呢?既然天下早晚是我们父子的,那就让唐九生他们去培养人才吧!到时候我们去抢就是了!咱们能用,又何必杀之?”

殷权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嗔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跃恒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微向前探着身子,望着殷权的眼睛,笑呵呵问道:“父王,难道您打算一辈子待在西南道吗?我们的目标是哪里?先剑南,后江南,再中原,最后是永安,我们的目标是整座大商,您把眼光局限在这西南道干嘛?”

殷权拂袖而起,一脸不悦道:“跃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瞧不起父王么?难道父王不知道咱们要夺取大商江山吗?可是咱们现在手里只有西南道,这是咱们起家的资本,怎么能失了这里?不把这里经营好,如何取剑南,争江南,图中原,吞永安?进而夺天下!”

殷跃恒摇头道:“父王,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您想,您现在不过是盯着剑南,和唐九生争那一时之气罢了,可是您想想啊,您比唐九生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您知道吗?”见殷权脸色难看,殷跃恒也就不再卖关子,站起身,走到书房墙壁上挂着的大商全图前。

殷跃恒拿起一根木条,指向地图上的鹿野城,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父王,咱们之前本是要通过牛满地来控制剑南道,结果没想到永安的那个混蛋竟然把唐九生给安插到剑南了!我们也是过于小瞧了唐九生,本以为牛满地能够轻松灭掉唐九生,没有派出重兵去援助牛满地,才因此失去了剑南道!可是,凡事有利有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殷权气的抄起书桌上的一本书,向殷跃恒砸了过去,忍不住爆粗口呵斥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寡人是你爹,你在寡人面前卖弄什么?”

殷跃恒嬉皮笑脸道:“爹,沉住气嘛!你也说了,喝茶要用心去品才有滋味嘛!”殷跃恒见殷权发怒,立刻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又道:“唐九生杀了牛满地,对我们是坏事,也不是坏事。牛满地为了达到长期占据剑南道的目的,养寇自重,把本就不算富庶的剑南道折腾的够呛,咱们将来就算拿下剑南,短时间内也指望不上剑南道能发挥多大作用!”

殷权听殷跃恒这样一分析,倒也有些道理,点头道:“你接着说!”

殷跃恒又道:“我的父王,唐九生现在可是在精心打造一座剑南,又练兵,又还产于民,藏富于民,现在又在创办国子监和剑南书院,拼命的搜罗人才!这样的剑南,难道您就不垂涎吗?难道您老人家不知道唐九生比起您来,有着天大的劣势吗?”

殷权望着殷跃恒那认真的脸,突然觉得这个儿子长大了,陌生了。殷权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笑道:“你接着说!”

殷跃恒正色道:“父王,您志在天下,可是唐九生却只能困守一道,他虽然在剑南称王,可是他的头顶上还有一个绕不过去的殷广。若是唐九生的势力太大了,殷广也会怀疑他,毕竟他爹唐扶龙在江南道,父子两个各据一道,手握雄兵,难道殷广就真的完全放心他们父子二人吗?本家的藩王不值得信任,难道异姓的藩王就值得信任了?”

殷权颔首道:“有些意思,继续说!”

殷跃恒又道:“唐九生把剑南打造的越强,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大,一旦我们有机会接管剑南,唐九生今天打造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唐九生不过是殷广的一条看门狗,您却是要做殷家的主人!有朝一日,您自立为帝之时,您能给别人什么,他唐九生又能给别人什么?他充其量不过是个亲王,您能加封别人为王,唐九生能吗?”

殷权点头不语。殷跃恒得意洋洋道:“都说人往高处走,您说吧,换成是您,您是愿意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还是愿意跟着一个异姓王爷混?只要爹在西南道起兵,立刻高官厚禄封赏各地响应的人士,能封王就封王,能封侯就封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您还怕争不过唐九生?”

殷权顿时觉得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长出了一口气,满意的笑道:“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比你爹看得还要长远些!不错不错!”

殷跃恒又道:“到时候真要打剑南道,就要岭南王叔和周王叔一同出兵,各打一地。三个王爷联手还打不服一个唐九生?而且到时咱们也不会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祁山老供奉虽然和谢无尘大战一场之后下落不明,可是那禹山回春功能保证他不死,只要老供奉还在,我们怕什么?老供奉才练到第七层,便已经和天下第的谢无尘旗鼓相当,若是再进一步,还有谁能挡他?”

殷跃恒越说越兴奋,“父王,您想想,只要老供奉练到第八层,就能离开禹州城,前往剑南道,那时老供奉就算只能和谢无尘战平都好,您可以派九尾虎鲁天行再出手,洛凤扬已经形同凡夫俗子,天下又有谁能抵挡九尾虎?杀唐九生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再说卫王府有我们的人潜伏着,他们有什么事情能逃过我们的监视?”

殷权放声大笑,望着殷跃恒十分高兴。殷跃恒用木条指着岭南道,“我们起兵时,岭南王叔只要遥相呼应就好,咱们就用重金收买唐九生手下的人,他姓唐的在剑南道做王爷又怎么样,他免去了原来剑南道几个官员?他还不是要用那些人!他知道惹不起那些剑南的土著。那些土著原来有好多都是牛满地的人,不服唐九生,咱们只要下些血本收买他们,还怕他们不站在我们这一边?”

“您争天下,是在和殷广争,唐九生算个什么东西?殷广能让他做王爷,自然也能免去他的王爵。三人成虎,到时只要咱们能够把事情做的巧妙一些,离间他和殷广的关系,就不怕他们之间不产生矛盾。只要咱们能收买了唐九生手下的旧官员,还怕没有人献城吗?”

“咱们把价码开的高些,自然有人来投奔,等咱们再打下鹿野城,什么国子监,什么剑南书院,全都是父王的!唐九生他忙活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为父王做嫁衣裳罢了,难道咱们不该感谢他吗?所以孩儿说,不必派人去刺杀那两名大儒,他们把课程教的越好,剑南道人才越多,将来就对我们越有利!”

“唐九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倒盼望他的国子监越做越好呢!至于永安那个废物,也就是做做木器活,调教调教女相扑手,现在又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纳了个女土匪头子做妃子!怎么任性,怎么惊世骇,他就怎么来,可他又偏偏怕极了那个阉人!嘿嘿,就这么样一个连太监都敢欺负他的废物,咱们还搞不定他?”

殷权顿时觉得满天乌云都消散,放声大笑道:“太好了,我儿果然有志向,有眼光!今天中午叫上你娘,一起陪寡人喝几杯!一转眼又有些日子没和你喝酒了!”

殷跃恒满脸喜色道:“谢父王!孩儿这就去换了衣服,一会儿去请母亲来陪父王喝酒!对了父王,儿臣近来收了一个人,叫做余德胜,原是唐九生岳父水云东家的管家,和水云东闹翻了之后,被唐九生追杀,只能无奈逃到西南道,这人倒是对唐九生剑南道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和唐九生手下个别官员有交情,而且武功也还行,约有三品境的样子,孩儿已经把他留在了身边。”

殷权想了一想,有些不放心,“儿啊,这别也是像咱们安插在卫王府的人一样,是个卧底吧?这种大事,不可不防啊!”

殷跃恒笑道:“父王放心,孩儿早已经让人把他的底细调查清楚了!他老早就和水家闹翻了,那时候唐九生还在江湖上游历,狗屁都不是呢!您放心,这种人,能利用就利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殷跃恒做了一个割头的手势,笑容阴险。

殷权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就琢情去办吧!爹相信你!”殷跃恒躬身向殷权施礼,倒着退出书房。殷跃恒走远之后,殷权无声的笑了起来,喃喃道:“没想到我的儿子长大了,竟然如此有想法,难道寡人四十岁不到就老了不成?”

殷权回过头,望着书房墙上的大商全图,盯着永安城,狠狠道:“殷广,你这个不成器的小子,早晚有一天,那把龙椅会是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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